数日之内,江油县官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县丞杨庆藩、盐帮头目陈雷及其主要党羽或下狱待审,或当场伏法。从杨府和盐帮各处窝点查抄出的私盐、赃款赃物堆积如山,数目之巨,令负责清点的官吏都咋舌不已。雷恩知县以雷霆万钧之势肃清匪患、整顿吏治,行动果决,效率惊人,一时间在江油县乃至周边州县声名大噪,获得了无数百姓的交口称赞和上峰太守的公开嘉奖,官声一时无两。
然而,在这场看似大快人心的反腐风暴背后,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暗流。在雷恩亲自审阅、最终呈报给巴州太守府乃至更高层级的案卷宗卷之中,关于杨庆藩勾结盐帮、鱼肉乡里的罪行被描述得淋漓尽致,证据确凿。
但是,所有涉及赵氏集团、走私军械、侵吞盐铁税以及那位神秘的“京城里大人”等等最为核心、足以引发更大地震的内容,却被雷恩以“证据不足”“尚需详查”“避免牵连过广引发动荡”等理由,巧妙地隐去、淡化甚至完全抹除。最终,这桩惊天大案,被完美地定性为了一起严重的地方官匪勾结、贪赃枉法案件。
这么做,既稳妥地除掉了杨庆藩这颗眼中钉,又避免了过早地将战火引向实力雄厚、根基深不可测的赵氏,更重要的是,将那份真正致命的证据,完整地、秘密地保留了下来,成为只属于他和蜀王殿下的“王牌”。
风波平息后的一个夜晚,雷恩在县衙后院的书房中,秘密召见了许昭临。屏退了所有下人,只有他们两人和一灯如豆的灯光。
雷恩看着眼前这位气质沉静、经历了生死考验后更显从容的年轻人,语气不再是初见时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温和与威严:“许公子,此次能够一举铲除杨庆藩这颗毒瘤,肃清江油匪患,你与宁姑娘、修先生等人厥功至伟。若非你们冒险取证,挺身而出,本官也难以如此迅速地掌握全局。”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其分量之重,牵扯之广,远超你我的想象。杨庆藩和盐帮,不过是冰山一角,是附生在巨树上的藤蔓。那背后盘踞在关中赵氏,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他们把持盐铁,操控价格,鱼肉百姓,这已是罪大恶极。更甚者,竟敢鲸吞本应上缴国库的巨额盐铁税赋……此等行径,与那在东南蚕食田赋的江左李氏一般,皆是动摇国本、威胁社稷的祸根!其心可诛!”
雷恩的眼神锐利如电:“这些直接指向赵氏核心及其不法行为的铁证,太过敏感,一旦公开,恐引发朝野剧震,甚至川陕大乱,后果不堪设想。本官已将这些核心证据妥善封存,并将通过绝密渠道,呈送给远在成都的蜀王殿下。殿下高瞻远瞩,深知盐铁之利关乎国本民生,赵氏此举实乃心腹之患。有了这些铁证,殿下便有了在将来与赵氏周旋、博弈乃至反击的利器!”
他看着唐昭临,语气再次缓和下来,带着安抚,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安排:
“至于你们,宁老板娘,此次立下大功,殿下知晓后,定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但此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本官已将此案公开定性为地方官匪勾结案,所有涉及赵氏集团和更高层级的细节,都已抹去。你们只需安心经营你们的客栈,就当从未见过那些东西。有本官在江油一日,便可担保你们在此地的安全,无人敢再来滋扰。这也是……殿下的意思。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