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嫌弃她这件衣裳了!
她穿着它,跟卓韧在井下待了好几个时辰。那夜被他剥下来,还恶趣味地踩了几脚。想不到贺初长情,不仅留了下来,还洗得干干净净,又重新穿在身上。
贺初向后避让,忍住想抹一把嘴的冲动,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她不是故意穿来提醒他那晚的事。
她就两件男装,能不珍惜吗?
阿娘不让她女扮男装,她被罚俸一年,又因改建崔彻的宅子,到现在还欠着贺龄的债,没有多余的银钱来置办。
“又不是破得没法补,更何况它根本也没破,为什么不穿?”她看一眼他的外袍,从前没见他穿过,大约是这几天新做的,撇了撇嘴道:“再说了,旧衣衫穿着舒适,不像簇新的,穿在身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果然是从民间回来的,穿件新衣裳,竟觉得不自在。崔彻把脸凑到贺初面前,“九殿下,我这身好看吗?”
贺初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嘴却诚实,“好看。”
“为你穿的,见你心情不好,想让你耳目一新,想让你高兴。”他注视着她。
贺初悻悻地哼一声,心说:我有那么注重外表吗?
“我从杏子坞把从前给我做衣裳的人,带到安都来了。新缝制了一批衣裳,我打算每日换一件,穿给你看。”
听起来很阔气。贺初道:“可我并不想日日见到崔公子。”
崔彻也不恼,心说:不见也得见,必须见。
“让九殿下一早来,可也没让殿下这么早就来,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他顿了一顿,关怀备至,“做了?”
贺初:“……”
“是做梦了。不过,不是春梦,是噩梦。”
崔彻轻笑一声,“我不信。”
“自从回了安都,我就一直这样。”她认真道。
“比如呢?”
她本想说,她梦见章诩面目狰狞,笑容诡异,皮肤乌紫,嘴里还有一截断舌。
想想他最怕死尸,遂把话吞了下去。
“比如,梦见老大人总在逼问你,那个和顾色清谈婚论嫁又言而无信、中途反悔的娘子,究竟是谁。
还梦见木樨客栈那场冲天大火,我既要守着你,又想救宋娘子和柳陶,有一种既想往左,又想往右的分裂和拉扯。
还有,笛唱阁的书房里,芙蓉剑上映出的那对眸子,它的主人在我身后,隔着墙窥视着我。”
虽然不是什么死尸,崔彻还是面色一惨。
“然后就是昨晚,我梦见你了。之前那些梦,我可不会醒。可崔公子一出现,我便吓醒了。”她眯着眼,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所以你说,你是不是更可怕,你是不是我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