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淡漠,那种“我不欠谁什么”的神情,反而比高中时代那个抱着书本、在走廊拐角咬着笔头的她,更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她活成了另一个样子,但骨子里那种倔劲儿,一点没变。
第二次,他在法拉盛某家教会门口拦住她。她刚把外卖袋交给义工,转身撞进他的胸口。
她猝不及防,他却早就站定。
他没让开,低声说:“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
她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平静、警惕,却没有彻底拒绝的敌意。
他知道,她没原谅,但也没彻底封锁所有出口。那就够了。
李雪不理。
他加重语气:“就一顿饭,不答应我现在举报到ice,说你身份不合法。”
女人的眼神冷了三分,却还是转身跟他走了。
车是一辆黑色宾利,窗户是贴膜的。她坐在副驾,双手交迭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车开得很慢,过桥时他忽然说了一句:“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她转头看他,眼神像一扇完全关闭的窗户。
“你走的时候,没说再见。”她语气平静,“我也就学会了不留人。”
他没有接话。车内安静下来,只剩导航的声音在报路名。
他们在曼哈顿中城一间私密中餐厅落座。他让人清了整层包间,点了她曾经爱吃的芋头排骨和咸蛋黄茄子。
菜上来时,她没动筷。
“我不想翻旧账。”她说。
“我也不想解释。”他说,“我只是想看看你。”
她没回应,只垂眼看着碗里的米饭。
空气凝固了几分钟。
他低头夹了一块菜放进她碗里,说:“你瘦了。”
她放下筷子:“你请我吃饭,吃完了吗?”
他声音微哑:“我……以为你会问我,那时候为什么没来找你。”
“我不想知道。”她站起身,“因为不重要了。”
她走得干脆,背影像一把干净的刀,从他身侧斩过,没有回头。
他坐在原地,没追。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
他以为她会恨他,会骂他、打他,甚至哭。
可她什么都没做。
因为她早就放下了。
可他却忽然怕了——怕再也没机会,把她追回来。
他低头盯着餐桌上的那杯冷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高三那年,他在她的数学本上写下“你一定会走得很远”的字条;想起图书馆那盏昏黄的灯下,她边喝热水边揉着眼睛的模样;想起那晚她靠在他肩膀上,悄悄问了一句:“你以后真的会回来吗?”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过完了那个阶段——
那个会为一个人辗转反侧、为一段记忆停顿呼吸的年纪。
可现在,那些曾被压进心底最深处的情绪,一点一点浮上来,不急不缓,像潮水漫过岸线。不是突如其来的爱意,而是一种更沉重、更无法抵赖的意识:
——她一直在那里,从未真正离开过他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