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上下都还称呼永秀为五姑娘,也都以为五姑娘是惹了老太太厌弃,才会被安置在院子的西角。
余杭跟来的下人们不知就里,京城容府的下人们也不敢打听,众人有意无意忽略院中还有这么一位姑娘。
西角小院院门紧闭,每日炭火吃食都有婆子送过去。
罗氏不发丧,不设祭,不入坟是容老太太发话定下的。余杭的亲戚朋友们都不知道罗氏已死,就连清净庵的尼姑们也以为罗氏是被容家带来京城了。
朝华羽睫微敛,悄悄烧经这种事,只要不是闹出来,甘棠不会特意禀报。
“被人发现告给了祖母?”
甘棠抿唇点头:“是,这事老太太必有定夺,我只是听说百灵去求了四姑娘……”万一四姑娘来央求她们姑娘说情,姑娘怎么办?
朝华立时知意:“不会的,四妹妹不是那种没轻重的人。”
“若是四妹妹那边的水竹来问你,你只管告诉她,四妹妹跟永秀走动,送些吃食玩意儿之类,那是她们这些年的情谊,我不会计较。”
令舒与永秀也是一块长大的姐妹,彼此交好了这么多年,令舒无法改变事实,也没办法左右祖母,不过送些吃食用物而已。
要是她连这个都计较,又把令舒当成什么了?
甘棠心里感佩:“我知道了,纵水竹松节不来问,我也找个机会透给她们听。”不叫四姑娘在里头难作人。
“那……烧经的事……”
“与我们不相干。”她不会再落井下石,但也不会替永秀求情。
甘棠点头:“知道了。”姑娘拿定了主意,那她就吩咐三房所有人,以后不论百灵莺儿托谁来求,她们也只当不知道。
说定了这事,芸苓青檀几个才探头进屋来,挑帘的挑帘,开窗的开窗。
“昨儿夜里腊梅香了一夜,今天早上一开门,那香味扑进来似的。”青檀紫芝睡得都好,只有芸苓眼下两团黑。
在镜前展开成套的梳篦不知如何下手:“昨儿我就想了大半宿,也不知道京城中习兴什么样式的头发。”
四姑娘也还梳着南边发式,昨儿见了大姑娘,大姑娘梳的是妇人头。
朝华无所谓:“就梳你拿手的。”
芸苓替朝华梳起高髻,因是年节簪起福禄簪,她觉得自己这回没显手艺,朝华却很满意:“就这样才好。”
大姐姐家如今,还得今天去看过才知,装扮得像是年里走亲戚的样子就极好。
与令舒在正房碰上时,就见令舒也是一样的,连头上的簪子也是一样,只是令舒穿了红底金绣,朝华穿着淡金底彩绣。
容老夫人一字也不提昨夜下人们禀报永秀偷偷烧经的事。
她这一烧,别的不说,容府下人们都知道罗姨娘没了。
若是叫有心人再牵扯出什么来,特别是牵扯到朝华与沈聿退亲的事上,那容老夫人绝容不下她了。
容老夫人满面慈和打量着两个孙女儿:“你们出门我是不担心的,只是你们都长在余杭,京城如何早先纵听见,也没见过。”
“今日去你大姐姐家,多听多看,少言少动。”
容五容六已经初入书房听议正事,女孩子们也是一样的,进了交际场合总会听到朝中事,不要随意开口。
“原来在余杭时,闺阁相交松些便松些,皇城脚下,每一句话说出去都先想想,能不能传十传百,不能的便不要说。”
朝华和令舒站起来齐声应是。
容老太太对这两个孙女的教养是很放心的,只是近来风声鹤唳,才多叮嘱两句:“去罢。”
令惜和周姨娘留在顾恩堂内陪老太太逗乐解闷,楚氏带着朝华和令舒坐车去忠义侯府。
徐妈妈守在二门,见了楚氏眉开眼笑,行礼时还用起旧时称谓:“夫人来了,大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路走一路说已经来了几家,来的又是谁。
绕过长廊到了院中海晏堂花厅内,容令姜出厅迎接:“母亲,三妹妹,四妹妹,赶紧来坐,外头走一路冷不冷?”
刚坐下,银珠就指派小丫头送上手炉给朝华和令舒暖手。
手炉样式不同,连熏的香也不同,给朝华的放了柏香,给令舒的放的是九和香,都是她们俩寻常在用的香。
令舒一闻就翘起嘴角来,向朝华望了望。
跟着又有小丫头奉上茶水点心盒,掀开盒盖儿,一半苏式一半京式,独朝华的那一盒中没有用桂花做的点心。
令舒用小碟托着蜜麻酥,一边吃一边飞了个眼给朝华。
朝华抬眼望去就知大姐姐说“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伯母与忠义侯夫人虞氏坐在一块,虞氏瞧着连二十岁都还不到的模样,身量比南边的姑娘还更纤细柔弱些。
她虽按品阶穿着华服,在面对着楚氏这个亲家母时,却显得很是拘谨的模样。
在座有永安伯夫人,承恩侯夫人还有乌将军夫人,几乎家家夫人年岁都长,只有她娇妩含怯,连嘴都难张开。
令舒冲朝华眨眨眼睛,朝华知道令舒必又要口出“狂言”,借着吃点心,凑到令舒身侧轻掐她一下:“你规矩些罢。”
一屋的姑娘们目光相交时便含笑点头示意,令舒从食盒里翻出玫瑰瓜子仁,拢在袖子里小口嚼着:“怎么人人都戴莲花冠?”
除了她们俩是刚从南边来的,座中女孩儿们都束起长发,戴着莲花形的发冠,有大有小,有单瓣有重楼,皆用金箔所做,花瓣上还嵌着珍珠宝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