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的脸上狠狠挨了一下,面颊立时肿痛起来。
朝华手里扣着银针,来不及用等麻沸散了,哑娘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足够让她如此。
“去,快将人按住……别伤着她。”
健妇们便是为此才选到庄宅上待命的,两人一左一右按住哑娘,又塞住了她的嘴。
陈婆子捂着嘴直呼疼,还急记上前指点二人:“别压断了骨头,得用巧劲儿!”
二人与一人角力,朝华咬牙上前,哑娘盯着她目露恐惧之色,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明明有两个人按住她,她却还能挣扎蠕动。
朝华一针将她扎晕了过去。
晕倒的哑娘皮肤发红,额上颈上青筋爆起。
朝华深深吸了口气:“把她抬到床上去,再抬个炉子来。”净尘师太每回施针之前,都会先煮银针。
萧愔愔听说时,急得冲屋里嚷嚷,让爷爷看药炉子,她提着裙子飞跑到哑娘屋门前,就见门窗紧闭,大白天还点着烛火。
屋中人影影影绰绰,直等了大半个时辰门才缓缓打开。
朝华从屋中出来,额上碎发尽数被汗水打湿,哑娘躺睡在床上,呼吸安谧,显然还在熟睡。
她照着当年净尘师太的进度给哑娘施针,效果也确如当年一般。
只不知道哑娘醒来会如何。
直到入夜时分,哑娘才醒,她醒来就揉眼,又冲着房门嚷嚷了两声。
三丫知道,这是她肚子饿了,赶紧把饭菜送上。
哑娘吃着蒸白面馒头配小炒猪肉,急起来时连勺子都顾不上用,想伸手去抓。
三丫轻敲她一下:“不许用手。”
哑娘哼哼两声,乖乖用勺子吃,还跟三丫比划一个馒头不够,她饿,她想吃更多。
朝华一直站在窗外,直到三丫向窗外把投来一眼,还冲着她摇了摇头。
没有变化,哑娘还跟原来一样。
朝华转身离开,萧愔愔跟在她身后:“东家,你也别灰心,施针这种事儿就是常年累月才起效,一回二回看不出来。”
“那太医局里的老太医们也不能一针病除啊。”
转过廊道,朝华回身冲萧愔愔微微一笑,她已经收拾好情绪:“我知道,我不灰心。”
第74章 合欢酒
华枝春/怀愫
万松书院山脚下, 白菘跳下驴车,伸手去扶位葛衣老者。
老者站稳了脚跟, 抬头望向万松岭,书院的石牌坊藏在树荫间,只露出一角石檐。
白菘挑起竹扁担走在前,指指石牌:“范爷爷,那就是公子的书院!”
葛衣老者就是侍候了沈家两代的范老管事,他盯着石牌眉花眼笑:“走!咱们上山去看看公子。”
“上山?”白菘惊呼。
初伏一过连日的毒热,这会儿都将要傍晚了, 暑气一丝都没散。
抬头远望火云万叠, 青山连烧的。
白菘抹着汗珠劝道:“范爷爷, 院子都收拾好了, 眼看公子就要散学, 咱们不如先家去等着。”
租的小院就在山脚下, 靠近万松书院和清波门, 跟房东说定短租按月付。
房东本来是不肯短租的,白菘说他家公子是万松书院榜首,若非要走亲事的仪程, 根本就不用赁院子。
房东一听喜笑颜开, 原来不肯的全肯了。
要是租他家院子的租客能在省闱中考出个好名次, 那他的小院可不是风水宝地了!往后还愁租不出去?
不仅肯短租, 还给添了些像样的家具。这些日子芦菔在小院里四处收拾过, 去小院里比爬山一趟舒服得多。
葛衣老者也跟着抹了把汗:“公子上了这样好的书院, 必是老爷夫人老夫人在天有灵, 我怎么也得去看一看, 等我去了地下,好学给老爷夫人老夫人听……”
白菘深吸口气, 卸下扁担,范爷爷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说这些。
“那范爷爷您在这儿坐会,我去买杯冰浆子来。”
山下小贩卖各式各样的浆水和甘蔗,小贩挑着扁担推着车,车上摆两个大桶,带竹筒杯子的就贵几文,不用杯子用荷叶盛一捧的就便宜些。
白菘望一眼被日头晒得白花花的台阶,这才刚到山脚,爬上去还有许多路,不喝上口冰甜浆汁,还不把人热化了。
初伏那天一场大雨之后,已经十好几日滴雨未下,怪道俗话说雨打伏头,晒死牯牛呢。
太阳落山,长天无云,草木都晒得失了颜色,范老管事坐在石阶上都觉得有些烫腚,两手撑在膝盖上“呼呼”喘气。
回头就见日头余晖中来了几个青衣仆从,装束都一样,个个年轻有力,抬着两只箱笼上山去,一看就是豪门家仆。
为首那个年轻轻的小厮瞧见个老人坐在石阶边,还叮嘱后头抬箱子的仔细些,莫要碰着人和扁担竹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