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与祖母被无知暴民堵在门内唾骂克夫克子、丧门星、卖国贼。
她一个未及笄的少女,不得不擦干眼泪,披上比自己重好多的甲胄,拿起染血的刀枪接替父母。
铁甲只用了半日就将她胳膊上的肉磨烂。
可她还是愿意,从未后悔。
因为她知道,这里有爹娘要护的人,有她想护着的岁月。
可现在,她才猛然知晓,原来在这些人眼中,她的血泪,牺牲,守护不过是草莽无知,可以肆意践踏,可以随手利用。
怎么能?
怎么敢?
余素水与她交好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无奈,如果可以,她可以失去一切,只要家人能够回来。
清冷的夜风裹挟着宫苑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荆白练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胸腔中那股沉甸甸的悲怆与郁结。
然而,未等她调整好心绪,几道身影便气势汹汹地拦在了面前。
正是工部尚书余大人及其夫人,还有他们那个一脸愤懑的长子余成栋。
他们显然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探望女儿。
诏狱外不得乘车。
余夫人抱着一床被子,臂腕里挂着食盒。
就连往日里娇矜惯了的户部尚书,手里都鼓鼓囊囊地堆满了东西。
他们原本焦急无比,气喘吁吁的,这会儿见了荆白练,表情就和翻书一样,唰唰唰地在同一时间换上了厌恶无比的表情。
“荆白练!”余夫人的脸上此刻涕泪纵横,指着荆白练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你好狠的心肠,素水是你自幼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啊,你竟如此赶尽杀绝,将她害到这般田地,你…你果然是无父无母无人教养的野丫头,半点情分也不念。”
“住口。”荆白练猛地抬眸。
那目光尖锐地像要杀人。
在战场上久了,身上就似乎染上了淬炼出的杀气,这一呵,竟让余夫人吓得倒退一步。
“我为何无人教养?”荆白练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戈交鸣,掷地有声。
引得值守的侍卫们都侧目望来。
“余夫人,你今日所享的太平富贵,所居的锦绣京城,所穿的绫罗绸缎,哪一样,少的了我荆家满门忠烈的守护?”
她踏前一步,逼视着脸色骤变的三人:“我父兄血战岚江,力竭殉国,马革裹尸。换来的是你们今日堵在我这里,骂他们的女儿无人教养?换来的是你的千金,怨恨我舞刀弄枪,行为粗鄙却可得皇子妃之位?”
“今日之事,本就是你们女儿无知无能无耻,先与人苟合在先,陷害姐妹在后,余家这般的好教养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余尚书原先听闻女儿成功引得皇帝将二人捉奸在床,料想荆白练与李昭的婚事是要慌了,心内大喜。
后又突然得了皇帝的训斥,女儿还怀孕进大牢了。
原本起飞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悲喜相交下,直觉没脸臊得慌,这会儿被荆白练提到明面上说出来,那威力更是不亚于在闹市被人狠狠扇了几个大巴掌,全身上下顿时火辣辣地烧起来。
他平日里被众星捧月,阿谀奉承惯了,如今被一个小女子骂,还被守诏狱的侍卫们看见,他们一个个看似严肃,但压低的笑声早就不受控制地窜进了耳朵。
羞臊夹杂着怒意,让他此刻是抓心挠肝,浑身难受,只打定主意要让荆白练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