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缺后妃,也不缺儿子。
她在后宫失势,儿子被幽禁,这种两方掣肘的局面,哪怕只有半月,朝堂的势力都能你来我往地变个天翻地覆。
余素水此刻也不好受,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颤,一句话不敢说。
刚刚被褫夺封号、降为敏嫔的女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再顾不得仪态,手脚并用地膝行至皇帝脚边。
保养得宜的脸上涕泪横流,染花了精致的妆容,脂粉在泪水的晕染下夹在细纹里,让她看起来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她死死攥住皇帝龙袍的一角,怯懦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一时糊涂,昭儿他向来孝顺,他是听了臣妾的话…求陛下看在臣妾侍奉多年的份上,饶了昭儿这一次吧。”
几乎是同时,李昭也连滚带爬地扑到皇帝另一侧脚边。
他面无人色,额上冷汗涔涔,狼狈不堪。
他不敢像母亲那样去抓龙袍,只是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地砖上,不断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父皇,儿臣知罪,儿臣罪该万死,求父皇…求父皇饶了母妃这一回,儿臣愿受任何惩罚,绝无怨言。”他语无伦次,反复哀求,试图唤起一丝父子之情。
一左一右,曾经的贵妃与皇子,如今狼狈不堪的罪人,匍匐在皇帝的龙靴旁,哀声求告,与最低下的囚徒别无而致。
殿内其他人,无论是妃嫔、太医、太监还是侍卫,都深深埋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庆隆帝端坐于上,面上无波无澜,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就在这阒然无声中,王福察言观色,恭敬地奉上一盏温茶,碧绿的茶汤在白瓷盏中氤氲着丝丝热气。
皇帝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接过,轻抿了一口。
“磕嗒。”
一声并不算大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庆隆帝喝完茶后,没有经过太监的手,而是亲自,将茶碗,不轻不重地,搁回了案上。
就是这简简单单、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一个声音。
敏嫔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她整个人更是被冻住了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口。
李昭亦是如此,他所有的求饶话语都死死卡在喉咙里,牙关打颤的声音在这一刻的肃穆中格外清晰。
房内外,除了还在昏迷的秦骧岳,所有人窸窸窣窣跪了一地,额头触地,不敢直视龙颜。
皇帝的目光,淡漠地扫过脚下瞬间噤声、僵如木石的众人,再无一丝波澜。
裁决已定,不容置喙。再多一言,便是自取其祸。
但,
这哪够啊?
战场上的经验告诉荆白练,对敌,当一鼓作气,尽我力毙其害。
所以,今日即使再大不敬,她也要说。
“陛下,微臣有事禀奏。”
龙袍微动,庆隆帝已撑膝欲起。
听了荆白练这话,他眉头紧促,极为不快,看着那道看似恭敬的身影,眸中几番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