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大晴天,碧空如洗,暖阳和煦。
唤春记着萧湛的嘱咐,一大早的时候,便带着孩子们一起到华林园散散心。
梁宣今日好的多了,总憋在屋子里也不利于恢复,她便带他来到华林园透透气,顺便也请了萧含清同行。
萧含清入宫后,和宫中上下的关系都处的不错,和太子的姐弟关系也甚是和睦,一时阖宫上下无不称赞,她在宫里也是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众人在园子里稍逛了逛后,便来到了端阳殿休憩,殿内四面通透,阳光可以从窗格透入,熏得屋子里暖烘烘的。
乳母和彩月一起在窗边的太阳下逗小皇子玩儿,唤春则拥着梁宣,和萧含清一起坐在火炉边,煮茶烤橘子。
唤春从容剥着橘子,对萧含清道:“公主今年是十六了吧?”
萧含清点了点头,“对,十六了。”
唤春将剥好的橘子分作两半,递给她一半,笑道:“在洛阳时,杨皇后可曾为公主定下亲事吗?”
萧含清接过橘子,一时颇不自在,勉强回道:“洛阳城破时,我年岁尚未及笄,加之局势动荡,故而一直不曾定下婚事。”
唤春趁她接橘子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手,确定真的有那胎记后,心中便有了谱。
她点了点头,继续跟她周旋着,“如今北方沦陷,公主好不容易南渡,脱离苦海,如今也就陛下这个叔父可以仰仗了,以后公主就把我们当做至亲,终身大事,也有陛下给公主做主。”
萧含清心里一咯噔,连忙推辞道:“如今母后被逆胡所掳,生死不明,我亦无心婚嫁之事了。”
洛阳城破时,杨皇后被胡人贼首所掳。听闻在逆胡僭位称帝后,又做了胡人的皇后,一时天下唏嘘,江左已经不认可杨皇后的身份了。
唤春掰下一块橘子,喂到儿子嘴里,从容道:“倒也是这个道理,家国丧败至此,实不忍谈论婚嫁喜事。只是见公主孤苦影单,实在心有不忍,无非想让公主往后余生有所托付,我们做长辈的便能安心了。”
萧含清心烦意乱的,胡乱敷衍道:“我此时实在无心婚嫁,多谢夫人美意了。”
唤春暗中打量着她的神色,笑了笑,将话题又引向了别处,没有再多提此事。
萧含清这才松了口气。
……
与此同时的太极殿。
鎏金兽首香炉中香雾袅袅,醇厚清甜的沉香木味弥漫在殿中。
萧湛没有直接提让他尚公主的事儿,而是从容道:“先前梁宣进京路上,曾被一个女刺客捉去,现如今那女刺客,似乎是又混进宫里了。”
何彦之眼神一动,“陛下已经有线索了吗?”
萧湛点点头,“薛夫人已经去确认了,如果没有意外,大概率就是那位刚刚回宫的公主了。”
何彦之神色沉了下来,刺客抓捕梁宣之用意十分明显,是欲以梁宣要挟唤春,如今刺客有本事瞒天过海混入宫廷,让朝廷承认她公主的身份,这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背后定有高人指使。
“其实结合种种线索,若确定公主是个假的,其幕后主使是何人也不难猜了。”
萧湛点点头道:“他想在我身边安插奸细监视我,我们刚好可以将计就计,利用这奸细给她背后的主使传消息。”
何彦之若有所思,眼珠子一转道:“既是要使反间计,我们何不若给足她公主的尊荣,给她安排一出好亲事。我看王抚军的儿子就不错,年纪相当,家世匹配,若能将他们凑成一对,一来可以把她从陛下身边支开,二来更显对她的亲近重视,三来可以让她跟她的主使的传递更多情报。”
他口若悬河的说着,萧湛认真听着,见他跟自己想到一块儿了,不由眼睛一亮,笑着摇了摇头道:“指婚可以,但是静深不行,大将军恐怕宁愿牺牲这个奸细,也不会让她嫁给静深,辱了自家门楣。”
何彦之咧嘴一笑,“这也在情理之中。”
萧湛默了默,迟疑一下后,方试探着问他,“彦之,若让你尚公主的话,你觉得如何?”
香炉中的烟好像滞了一下,空气也凝滞了。
何彦之一时猝不及防,下意识拒绝了婚事,“不行,我不能娶。”
萧湛眉头轻皱,不理解他的反应,“你也觉得安排公主嫁人来离间是个好主意,也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不过是让你先娶回去做场戏,并非让你一辈子对她负责。日后将她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后,自然也不会留她,你尽可还娶自己喜欢的。”
何彦之抗拒的态度依旧很强烈,“我是谋士,负责出主意,但不代表我要自己以身入局。”
“可我只信得过你。”萧湛摇摇头,“你是我的心腹,把她嫁给谁,都没有嫁给你放心。”
何彦之心乱如麻,作为臣子,皇帝让他做什么,他都应该在所不惜。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纵是日后揭穿了假公主的身份,解除了这婚事,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