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渚矶绝壁临空,地势险要,扼控大江南北,是金陵的西南门户,易守难攻。
此时,阿清已然改容换面,扮作逃难妇人的模样,望着远方驶来的大船,纵身跃入了水中。
黄昏时,使臣的主船在前,后边跟着几艘梁家随行的小船,缓缓驶向牛渚矶,忽然听得水中有呼救之声。
“救命,救命——”
主船上的使臣闻言望去,但见江面上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一截圆木,正漂流在江面之上,见其冻的奄奄一息的模样,便吩咐侍卫将其救上来。
那妇人上船后,便哭诉自己是南渡来的流民,因路上翻船,才流落江中,要不是遇见他们,恐怕早已葬身鱼腹了。
使臣看她生的柔弱,又全身湿透,一副狼狈落魄模样,并未设防,只当她是未经朝廷允许,偷渡而来的流民。搞清身份后,便让人将她带入后舱,等靠岸后,就把人送去官府处置。
阿清被侍卫带入船舱底,待人离去后,她便立刻起身,在船厢内查看布置。
夜深人静时,梁宣睡不着,缩在船舱望着窗外的月亮。越是接近金陵,他就越是沉默,母亲有了新的家,新的孩子,那他算什么呢?
忽然,他闻到一丝烟味,随即便听到侍卫的高喝——
“着火了,着火了。”
梁二叔惊醒,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到船上浓烟滚滚,嘱咐他道:“宣儿,你好好呆着,我出去看看。”
梁宣点了点头。
梁二叔前脚才出去,一道玄色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梁宣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口鼻已被捂上,很快失去了意识。
大火借着风势很快蔓延上整条船,使臣闻声也匆匆而起,来查看情况,“小郎君呢?快将小郎君转移到后边安全的船上。”
话才吩咐完,便闻得梁二叔焦急的声音,“不好了,宣哥儿不见了。”
使臣吓出一身冷汗,又闻得侍卫来报说那被救上船的妇人也不见了身影后,才意识到中计了,贼人趁着众人救火分心之时,已经将人劫走了。
他一拍大腿,暗恨道:“糟了,快去追!”
梁二叔急道:“现在江面一片黑,四处不见人,我们去哪儿追?”
使臣思索一番后,脑中灵光一闪,“王肃在镇姑孰,牛渚矶是他的地盘,去找姑孰水师求助!”
……
与此同时,阿清带走孩子后,便划着小木筏,连夜往金陵方向而去。
梁宣躺在木筏上,不多时,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此时夜色已深,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只见月涌大江,一道玄色身影笼在月光之中,划船带着他走。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醒了?”阿清面上蒙着黑纱,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熠熠明亮,“你放心,我只是带你去见一个人,然后就会让你们母子团聚的。”
梁宣没有哭闹,“你认得我娘吗?”
阿清心中称奇,她本以为这么小的孩子会恐慌,会恨他娘呢,于是道:“当然认得,你娘如今做了皇妃,还给你生了个弟弟,可了不得了。”
梁宣默然垂下了眼眸,一动不动的。
阿清暗想,真是个乖巧的孩子,临危不乱,倒有几分薛妃的气度。
十月里的江面寒风刺骨,木筏上又没有可遮风之物,梁宣冻的瑟瑟发抖,抱着肩膀缩成一团。
木筏缓缓前进着,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们将要通过前往金陵的必经要塞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几艘官船,浩浩荡荡,气势迫人。
船上灯火通明,传来洪钟警告之声——
“前面的船,不许再向前,靠岸查验!”
阿清心中一紧,万没想到官船会在此时巡夜。可对方人多势众,她恐难应对,何况牛渚矶是王肃的辖区,若在他的地盘上惹出动静,大将军那边也不好交代。
她思索一番后,便抱起梁宣,手指抵在他的脖颈上威胁道:“待会儿上岸后,我们就假扮母子,你不许哭闹,记住了吗?”
梁宣察觉到后颈的凉意,点了点头。
初冬的晨曦自东方透出,太阳还未升起,岸边光线昏暗,被官府截停靠岸接受检阅的客船很多,岸边人来人往的。
阿清易容伪装成衰老农妇的模样,把梁宣紧紧抱在怀里,和他假扮母子。
梁宣表面顺从,却四下张望着,寻求脱身之机,“我想尿尿,你放我下来。”
阿清单臂抱着他,另只手按着他的脖子道:“先忍一忍。”
梁宣小脸憋得通红,“可我真的憋不住了。”随即,阿清便感觉到手臂上一股热流,男孩儿的裤子已经湿了一片了。
阿清这才不得不将人放下,警告道:“你别想耍滑头。”
梁宣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他见离官兵太远,恐跑不过去求救就会再被抓回来,脚才落地,便就近胡乱冲向一个女子,抱着她的腿就哭喊道:“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