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只有高城的声音在回响,每一句话都像一块石头,砸进这片死寂里。
“京海建工,白金瀚……这两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实体,却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联在一起。我们查了很久,发现他们背后,有一个共同的保护伞。”
高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烟雾后面那双平静的眼睛。
“京海市常务副市长,赵立冬。”
当这个名字被说出口时,高城预想中的震动或者惊讶,并没有出现在赵援朝的脸上。
赵援朝甚至连夹着烟的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那么靠着,高城刚刚说的不是一个地级市的实权高官,而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名字。
极致的平静。
在京海本地人眼中,赵立冬这个名字就代表着权力,代表着规则。
他的一句话,能让一个企业瞬间飞黄腾达,也能让一个人永世不得翻身。
在京海这片土地上,赵立冬就是天。
可现在,这片“天”,在首长赵援朝的面前,连一阵微风都算不上。
赵援朝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袅袅升起,散去,露出了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看着高城,眼神里没有轻蔑,没有愤怒,只有……
漠然。
那是站在万仞之巅,俯瞰山脚下蝼蚁争食的漠然。
赵立冬?
在赵援朝的军旅生涯中,这种级别的角色,他甚至都懒得亲自去记名字。
他们就地图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坐标点,只有在制定作战计划时,才会被偶尔提及,作为一个需要“清理”或者“绕过”的障碍物。
别说他赵援朝亲自坐镇汉东,单是把祁同伟那样的角色扔进京海,就足够把赵立冬连同他背后的整个利益集团拍死。
一个地方上的副市长,再手眼通天,他的权力边界也仅限于汉东这片土地。
而赵援朝的力量,早已超越了地域的限制。
赵立冬在京海织起的那张网,看起来密不透风,但在赵援朝看来,不过是蜘蛛吐丝,一捅就破。
“既然这个赵立冬有问题,那就抓了,查查吧!”
赵援朝拨打了一个电话,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汉东省省公安厅立刻行动。
警灯呼啸,直扑京海。
京州军区医院,会议室。
墙上的石英钟,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一记小锤,不轻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参谋长周守京像一尊铁塔,笔直地立在门边,目光平视前方。
沙瑞金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两手平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姿势。
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落在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上,水面倒映着天花板的灯光,纹丝不动,一如他此刻的表情。
可他越是平静,就越说明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赵援朝的身份和这次行动的级别,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省委书记能够掌控的范畴。
他现在不是棋手,更一枚被动卷入棋局的棋子,连整个棋盘的全貌都看不清楚。
坐在他对面的高育良,则显得“松弛”许多。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半眯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但偶尔快速转动的眼珠,暴露了他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的事实。
赵援朝一声不吭地离开,又迟迟不归,这不符合常理。
是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还是说,行动本身出了什么岔子?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最不堪的,是省委秘书长何黎明。
他坐立难安,屁股在椅子上挪动了好几次,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他不敢去看沙瑞金,更不敢去看高育良,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他感觉自己就审判席上的犯人,等待着那只迟迟没有落下的靴子。
这三位汉东省的权力核心,此刻被困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共享着煎熬。
与此同时,京海。
白金瀚最顶层的私人会所里,气氛同样压抑。
昂贵的红木长桌旁,京海建工的老总陈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主位上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
“赵市长,你给句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可不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