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前,京州高速出口。我们失去了他车辆的信号。沙瑞金同志,我需要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二十四小时内。要求你,动用一切力量,不惜任何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赵援朝同志!”
“二十四小时后,没有赵军长的下落,20军进入汉东,进行军管。”
电话“咔”的一声挂断了。
沙瑞金却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整个人被抽走了骨头,僵在原地。
完了。
天,要塌了。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放下电话,听筒与机座碰撞发出的“哐当”一声,丧钟般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响。
他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李达康刚刚离开的方向,要喷出火来。
“赵东来!”
他对着空气嘶吼,声音已经完全变调,“让市公安局长赵东来,立刻给我滚过来!”
紧接着,他想起了什么,疯了一样扑到桌前,抓起另一部电话,手指因为颤抖,几次都拨错了号码。
他要打给省检察院,打给季昌明!
恐慌!
前所未有的恐慌!
一个荒唐到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让他浑身冰冷。
一位共和国的现役中将,汉东遇袭?!
省检察院。
季昌明握着电话听筒,手心里的汗几乎要让它滑落。
电话那头,沙瑞金书记的声音不是嘶吼,而是一种被极致的恐惧和愤怒压抑到扭曲的嘶鸣,每一个字都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耳膜上。
“……赵援朝同志,在汉东失联了!”
“……现役中将,集团军军长!”
“……24小时找不到他,汉东完了!”
季昌明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从事政法工作几十年,经历过的大案要案不计其数,可没有一件,能和眼前这桩相提并论。
这已经不是案子了,这是政治灾难,是能把整个汉东省委班子,连同他这个检察长一起,埋进万丈深渊的巨坑。
他的办公室里,反贪局局长陈海正站在他对面,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一脸的不知所措。
陈海只知道季检接了个电话后,人就被抽走了魂。
“季检,出什么事了?”
陈海小心翼翼地问。
季昌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说什么?
告诉陈海,一个集团军军长在我们的地盘上人间蒸发了?
他怕自己说出口的瞬间,这座大楼都会跟着晃三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侯亮平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侯亮平满面红光,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攥着一张通往功勋殿堂的门票。
他压根没注意到办公室里凝重到诡异的气氛,更没看见季昌明那张比死人还难看的脸。
“季检!陈海!大捷啊!”
侯亮平的声音洪亮而兴奋,他把文件夹往季昌明的办公桌上潇洒一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京海那条线,咱们挖到宝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语气说道:“你们猜怎么着?我逮住的那条‘大鱼’,硬骨头一个!派头十足,架子比省长还大!我估摸着,级别低不了,身上肯定背着惊天的大案!他刚才说了,他不是丁义珍的下线,他是丁义珍的上线!”
“我跟你说,陈海,这回咱们反贪局要一炮而红!我审了他一下,滴水不漏,一看就是老江湖。不过没关系,到了我手里,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他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已经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了,他背后那张关系网,我保证给他撕个底朝天!”
陈海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想为自己这位老同学的功劳喝彩。
可他一转头,看见季昌明的表情,那点兴奋瞬间被浇灭了。
季昌明坐在那,一尊石化的雕。
侯亮平滔滔不绝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已经变成了尖锐的噪音。
每一个字,都锤子一样砸在他的神经上。
京海……
“大鱼”……
派头十足……
一个可怕到极点的猜想,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脊椎缓缓向上爬。
20军军长赵援朝?
不可能,他们根本没可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
不会的……
不可能……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季昌明想到了侯亮平的靠山,只能赔笑。
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牵动着他僵硬的面部肌肉,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
“亮平啊……干得……不错。”
季昌明糊弄了侯亮平一番,继续考虑着沙瑞金所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