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潇因回过头,眼里的锋芒瞬间化为柔水。她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不是,姐姐去帮你爸爸做事。做好了,就回来陪天佑。”
郑裕同看着这一幕,胸口那股被情势所逼的烦躁和被一个晚辈看穿的恼怒,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最好,别给我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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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龙填海区的工地上,空气里还弥漫着昨夜雨水带来的潮湿咸腥,混杂着钢筋的铁锈味和混凝土的粉尘。
刺耳的打桩声和工人的叫骂声交织成一片混沌的交响。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与这片泥泞和混乱格格不入,缓缓停在了工地临时搭建的办公室前。
车门打开,先落地的是一双纤尘不染的ManoloBlahnik白色高跟鞋。
紧接着,宋潇因从车上下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儿白色套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除了腕上一只低调的百达翡丽,再无多余饰物。
守在门口的几个工头模样的男人,嘴里叼着烟,本是一脸不耐,看到这阵仗,眼睛都直了。
他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带着几分轻蔑的眼神。
“郑生派个靓女过来做咩啊?同我哋讲数,定系当吉祥物啊?”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用半咸不淡的广东话调侃道。
宋潇因恍若未闻,目光清凌凌地扫过全场。
“阿信。”她淡淡开口。
跟在她身后的阿信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上厚厚一摞文件“啪”地一声拍在锈迹斑斑的铁皮桌上。
“各位大佬,”阿信的声音沉稳有力,“这位是宋潇因小姐,宋家的大小姐。从今日起,暂代彪哥,全权负责西九龙项目的一切事宜。”
那满脸横肉的男人嗤笑一声,将烟头吐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宋家小姐?我哋只认郑生同彪哥。一个女仔,识唔识睇图纸啊?”
宋潇因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辉哥,是吗?”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永利土方的老板。三个月前,你私自将郑家预付的A级水泥换成了B级,差价三十七万,进了你自己的口袋。上个月,你虚报了十五个工人的名额,骗取薪水十二万八。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辉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额角渗出冷汗。
这些账目做得极为隐秘,只有他和阿彪知道,这个女人……她怎么会……
“ICAC查的只是商业贿赂,”宋潇因的语调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但如果我把这些证据交给他们,辉哥,你觉得你下半辈子,是在监狱过,还是在外面继续风光?”
空气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
辉哥的腿肚子开始发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账,我会一笔一笔地算。工期,一天也不能拖。”宋潇因收回目光,环视众人,“各位都是在港城谋生的老江湖,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谁给钱,就跟谁做事。郑家不会亏待各位,但谁要是想趁火打劫,搞小动作……”
她刻意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我不介意让他从这个项目里,永远消失。”
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尊请来的“观音”,不是来普度众生的,是来镇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