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任何人反应,门已经被陈伯在震惊中拉开了。
门廊下的灯光,柔和地倾泻下来,勾勒出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夜风微凉,带着几分潮湿的雨意。
宋潇因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脸上没有半分逃离婚宴后的狼狈与心虚,依旧是那副清冷若观音的模样。
仿佛刚刚在贺寻车里那个吐气如兰、与人调情的不是她,搅乱了郑家婚宴的也不是她。
她手里甚至没有撑伞,几缕发丝被夜里的湿气濡湿,贴在光洁如玉的额角,平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脆弱感。
“你还敢来?!”郑裕同气血上涌,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我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敢踏进我的家门!”
宋潇因的目光越过暴怒的郑裕同,落在了客厅中央那片狼藉的碎瓷上,最终,定格在了那个抱着糖果盒,正呆呆望着自己的小傻子身上。
她的眼神,在那一刻,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郑先生,”她开口,“婚宴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您争论对错。”
她提步,缓缓走了进来。
“潇因姐姐!”
一声又惊又喜的呼喊,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
郑天佑丢下怀里的糖果盒,像只找到了归巢乳燕,跌跌撞撞地朝宋潇因跑了过去。他一把抱住她的腰,小声地抽泣起来。
“姐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郑裕同所有准备好的更恶毒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宋潇因垂下眼,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眸子里,映着郑天佑毛茸茸的头顶。
“我没有不要你。”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只是,出来办了点事。”
“真的吗?”郑天佑仰起脸,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像只可怜的小动物,“你还会做我的新娘子吗?爹地说你是煞星,不准你进门。”
童言无忌,却字字诛心。
郑裕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到了极点。
宋潇因却没有理会郑裕同的脸色。
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张丝帕,仔仔细细地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痕。
“天佑,”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姐姐今晚,可能没办法做你的新娘子了。但是,姐姐可以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好!”郑天佑立刻破涕为笑,用力地点头,生怕她反悔似的,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郑裕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自己那个平日里谁都近不了身、稍有不如意就大哭大闹的傻儿子,此刻却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乖巧地任由宋潇因摆布。
他心头那股滔天的怒火,竟被儿子脸上那抹久违的纯粹笑容给生生浇熄了。
说到底,郑家和宋家这一脉,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联姻不过是利益交换,如今利益崩了,但……看着儿子依赖的模样,他若现在强行赶走宋潇因,天佑恐怕会闹得整个郑家天翻地覆。
家丑,已经够外扬了。
郑裕同深吸一口气,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管家陈伯摆了摆手,声音沙哑:
“……让她留下。”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两人,只留给宋潇因一个疲惫而僵硬的背影。
他倒要看看,这尊被港城传得神乎其神的“小观音”,搅黄了婚事又深夜折返,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