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空气里,只有电脑主机低沉的嗡鸣和秒针在表盘上划过的微弱心跳。
清晨七点十八分,图书馆最深处的修复室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苏晚戴着降噪耳机,双眼因彻夜未眠而布满血丝,但她的瞳孔却亮得惊人。
她正将一段催眠录音进行逐帧转录,音频波形图在屏幕上像一条被麻醉的毒蛇,缓慢起伏。
就在这里,在一片平滑的引导语和舒缓乐之间,一个幽灵般的音节反复出现。
它被郑医生用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语调包裹着,藏在呼吸的间隙里。
“mo-ling-zi”。
初听之下,它像毫无意义的呓语,或是某种发音的瑕疵。
但苏晚听了三十多遍,一种冰冷的直觉从她脊背升起。
她猛地摘下耳机,冲向角落里一排被特殊封存的旧书架。
她的指尖拂过那些泛黄的书脊,最后停在一本没有书号、封面漆黑的册子上。
《心蛊录》。民国时期被列为第一禁书的孤本。
苏晚的手微微颤抖,翻开了书页。
书页脆弱,散发着陈腐和禁忌的气味。
她几乎是凭着记忆,找到了其中描述“魔铃子”的章节。
那不是一个物件,而是一种声音的咒术。
通过特定的音节组合和语调频率,可以直接绕过人的显意识,向潜意识植入不可动摇的指令。
书中用朱砂笔批注:此术阴损,中者如提线木偶,至死不辨真伪。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立刻调出林薇过去半年的所有就诊笔记和同步录音。
果然,每一次林薇的叙述开始偏离事实,开始主动编织“丈夫背叛”的细节前,背景音里都隐藏着一段若有似无的轻柔哼唱,而那段哼唱的核心音节,正是“mo-ling-zi”。
这不是治疗,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灵魂谋杀。
上午十一点零五分,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安全屋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宋昭掐灭了指间的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庞坚硬如铁。
他第三次按下了播放键,陈默冒着巨大风险从郑医生助理那里获取的密谈录音,再一次在房间里响起。
音质嘈杂,但两句对话却像钢针一样清晰。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风险太高了,她的反抗越来越强。”
郑医生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嘲弄:“别担心。她越信,就越真。当沙土填满了她所有的记忆,她自己就会把沙土当成城堡。等她自己开始编织故事,我们就不用再撒谎了。”
精神寄生。
宋昭的脑海里冒出这个词。
他们不仅在扭曲林薇的认知,还在窃取她的精神力,让她自己成为构筑谎言的工匠。
他握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程序、审批、证据链……这些他曾经恪守的准则在录音播放完毕的瞬间化为一堆无力的废纸。
再等下去,林薇这栋被掏空的房子就会彻底坍塌。
他抓起外套,对身边的队员沉声道:“不等了。今晚之前,我必须拿到心理咨询室里的直接证据。”
下午两点四十分,基金会附属心理诊疗区。
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香薰混合的气味,试图营造一种安宁的假象。
苏晚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衬衫和灰色制服裙,胸前挂着一张伪造的“档案协理员”胸牌。
她的步伐从容,表情平静,完美地融入了这里慢节奏的工作氛围。
她推着一辆档案车,借口“整理上半年过期病历”,顺利地进入了闲人免进的资料室。
监控探头在天花板的角落里安静地闪着红点。
苏晚知道,自己只有十分钟。
她没有去碰那些上了锁的铁皮柜,而是径直走向郑医生临时的私人书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