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没接话,指尖摩挲着清单上歪扭的字迹——和李志刚亡兄“刀疤李”当年在纵火案供词上的签名一样,都是左手写的。
“你爸来那天,穿的是旧式警风衣。”李志刚突然抬头,眼尾泛红,“左袖口有个补丁,蓝布的,针脚歪得像狗啃的……没人记得这些,可我记得。”
宋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警徽,铜面磨得发亮,是从父亲旧物里翻出的。
“他最后一次擦这个,是1998年11月6号晚上。”他把警徽轻轻放在李志刚掌心,“他说,穿制服的人,得替穿不上的人守住光。”
李志刚的手指蜷起来,把警徽按进掌纹里。
雨幕里传来仓库管理员的吆喝,他抹了把脸,转身融进雨里,背影佝偻得像根被踩弯的草。
下午三点十七分,省厅数据中心旧址的铁门爬满锈。
董岚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外,车窗降下时带起一阵冷风。
她递出的加密U盘还带着体温,“旧服务器物理地址确认,门禁用1998年磁卡+密码双验证。”她的语速像在念卷宗,“我调了基建档案,通风管道能通B2备份间,但只有十五分钟窗口——三点二十六分巡检系统切换供电。”
宋昭接过U盘,指腹蹭过盘身的编号“GN-1998-07”——和父亲邮件里提到的“关键备份库”一致。
他望着被藤蔓吞噬的灰色建筑,忽然问:“如果我父亲当年没死,现在会怎样?”
董岚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顿了顿。
风掀起她的短发,露出耳后一道淡疤——那是二十年前为抢宋建国的证物被人划的。
“那你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她发动车子,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白弧,“有些局,得用命来破。”
傍晚六点五十九分,江心路与梧桐街交叉口的路灯忽明忽暗。
宋昭站在当年父亲车祸的斑马线上,手机屏幕亮着——通信公司内线查到的信息刺得他瞳孔收缩:尾号“097”的匿名电话,注册人是“陈默”,登记地址是“永安育幼院旧址值班室”。
通话时间1998年11月7日凌晨3:15,比父亲上传邮件早一分钟。
“原来你早就在局里。”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喉间泛起腥甜。
手机在掌心震动,一条无署名短信弹出:“U盘有三份。第二份在你母亲遗物盒底。”
他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里。
记忆突然翻涌:1998年11月7日凌晨,他站在梧桐树下,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着雨丝——原来那不是偶然出现的来电,是有人精准计算了他的位置、他的作息,甚至他对父亲的依赖,把他变成了“活体见证人”。
风起,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脚边。
他缓缓转身,路灯的光穿过叶缝,在身后的墙上投下交错的影,像一双正在合拢的手。
雨还在下。
凌晨两点零八分,宋昭站在母亲旧居的阁楼里。
积尘的樟木箱在月光下泛着暗黄,锁扣上的铜绿被他擦得发亮——那是他方才用父亲的警徽尖儿一点点刮的。
箱盖掀开的瞬间,霉味混着茉莉香飘出来。
他的指尖触到箱底夹层的木片,指甲轻轻一挑——一个黑色U盘滑进掌心,表面刻着极小的“SLX-2”,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打在瓦当上的声音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