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宋昭的呼吸在老宅储物间的霉味里凝成白雾。
他蹲在木箱前,生锈的锁扣在钢丝钳下发出刺耳的断裂声,箱盖掀开的瞬间,灰尘腾起,迷得他眯起眼。
那是父亲的警用装备袋,藏青布料边缘磨得发毛,搭扣上还留着他熟悉的划痕——十三岁那年他偷拿父亲的证件去游戏厅,被发现时搭扣崩开的裂痕。
宋昭喉结动了动,戴乳胶手套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最先触到的是枚锈蚀的警徽,金属边缘硌着掌心。
他轻轻拈起,警徽背面刻着“宋卫国1985”,字迹被岁月磨得模糊,却让他想起父亲总说“警徽是骨头,得硬”。
再往下翻,半本烧焦的案卷露出来,封皮只剩半截,隐约能辨“1998.11.23林记伞行纵火案”几个字——和他在物证中心查到的悬案编号完全吻合。
最后一件东西沉得出奇。
宋昭的指尖刚碰到那团裹着油布的硬物,掌心就像被烫了一下。
他猛地抽回手,油布滑落,露出枚铜质印章。
印面斑驳,只余下“周氏”二字,边缘刻着细密的枝状纹路,像极了老槐树的根系。
“爸……”他轻声唤了句,声音撞在霉墙上又弹回来。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瓦片被砸得噼啪响。
宋昭深吸一口气,戴上防污染手套,指尖再次覆上印面。
灼烧感顺着神经窜上太阳穴,他眼前骤然发黑。
等再聚焦时,雨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呛人的焦糊味。
1998年的火场在他视网膜上炸开——父亲宋卫国跪在满地灰烬里,半边脸被烟熏得漆黑,右手死死压着半张残页,左手攥着那枚铜印。
“三房七脉,归于林门……”宋卫国的嘴唇在颤抖,喉间像塞着团火,“不能烧……这是周家三代人的血契……”
话音未落,梁木轰然坍塌,火舌舔上残页边缘。
宋昭下意识去抓,指尖却穿过了虚像。
剧痛从眉心炸开,他踉跄着撞翻木箱,铜印“当啷”掉在地上。
等他捂着眼睛再抬头,储物间的灯光刺得他流泪,掌心的红痕像朵灼伤的花。
“这不是遗物……是钥匙。”他弯腰捡起铜印,指腹蹭过“周氏”二字,声音低得像自语,“爸,你藏了二十年的钥匙,现在该开门了。”
次日清晨七点,市图书馆地下恒温档案库泛着冷白的光。
苏晚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档案袋的碎屑,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纹路扫描图,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沈兰心教授留下的《宗族地权避讳图谱》摊开在案头,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银杏标本——那是她大二时帮教授整理古籍,教授奖励她的。
“南枝脉序……”她轻声念出图谱边缘的批注,鼠标在扫描图上划出枝状纹路的走向,“民国周氏大宗族标记嫡系分支的隐秘编码,每道枝桠对应一代继承人。”
数据库的匹配提示音突然响起。
苏晚的手指顿住,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周氏三房七脉,民国三十七年立契,产业托管‘林记伞行’代管,契约为期二十年,自动续延至政局变更。”
“续延条款!”她猛地直起腰,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档案库管理员从监控屏后探出头,她歉意地笑了笑,指尖却攥紧了白大褂口袋里的U盘——那里面存着宋昭昨晚发她的铜印照片。
“如果没人主动终止……”她对着空气复述,声音越来越轻,“1998年就是续延期满的最后一年。”窗外的天光透过档案库小窗照进来,在她眼下投出青影。
她突然想起宋昭说的1998年纵火案——会计办公室起火的时间,正好是十一月二十三号。
上午九点三十分,宋昭的公寓里弥漫着咖啡的焦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