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浓得发腻,混着消毒水的刺鼻味,直冲脑门。
骨灰盒上的瓷像里,宋建国穿着99式警服,眉心那颗痣和宋昭一模一样。
他点燃三支香,火星在指尖跳了跳,烫得他缩了缩手:“爸,他们怕我想起什么……说明你当年想查的事,真的存在。”
从怀里掏复印件时,纸张窸窣声在空旷的灵堂里格外清晰,像蛇在枯叶上爬行。
2003年的征地记录右下角,那行极小的手写批注在灯光下泛着灰:“宋建国已约谈,建议物理清退。”他上个月找省厅文检专家做的笔迹鉴定就夹在纸页里,结论是“与周明远秘书签字样本高度吻合”。
“物理清退。”他对着瓷像重复这四个字,香灰簌簌落在供桌上,像场细小的雪,落进他掌心,微烫。
陈默的手机在深夜十一点二十七分响起时,他正在厨房煮面。
锅里的水咕嘟冒泡,蒸汽扑上天花板,又凝成水珠滑落。
周明远办公室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铃声像根绳子,勒得他喉头发紧。
“明天上午九点,开发区项目部,签旧案归档材料。”男声简短得像在念悼词,不等他回应就挂了。
他把煮糊的面倒进垃圾桶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沉重而清晰,像锤子砸在铁皮上。
抽屉最底层的笔记本落了层灰,翻开时纸页发出脆响,像枯叶断裂。
第一页是他亲笔写的供述:“2020年6月17日,受周明远秘书指示,调换昭阳桥岗亭监控硬盘……”第二页是录音转文字,周明远亲信的声音带着烟酒气:“那小子要是醒了乱说话,你知道该怎么处理。”第三页最薄,字迹被泪水晕开:“老宋,我不是不想查,是不敢查……但现在,我不想再当帮凶。”
凌晨两点,他把三段录音加密压缩,设置了定时发送。
收件人列表里,董岚、陆远、市纪委的邮箱地址像三颗钉子,钉在屏幕上。
定时时间定在次日九点十五分,他盯着倒计时数字从01:00:00跳到00:59:59,突然抓起手机冲进卫生间。
冷水拍在脸上时,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尾的细纹里还嵌着十年前和宋昭追逃犯时摔的疤,水珠顺着凹陷的疤痕滑下,像泪。
“陈默,你当年为什么当警察?”他对着镜子问,水声盖不住颤抖的尾音。
次日八点五十分,陈默的车拐进开发区路。
雨又下起来了,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像秒针在走,规律得令人心慌。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定时程序显示00:05:12。
就在他要驶入项目部大门时,后视镜里突然闪过黑影——无牌黑色SUV的前灯亮得刺眼,离他的车尾只有半米!
“操!”他猛打方向盘,轮胎擦着护栏发出刺耳的尖叫,橡胶与金属摩擦迸出火星,热浪扑面而来。
撞击来得比他想象中快,车身剧烈震动的瞬间,他听见金属变形的“哐当”声,像骨头断裂。
安全气囊炸开的白雾里,他摸到手机的手在抖,取消键就在屏幕中央,只要轻轻一按……指尖悬停,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雨刮器还在摆动,透过裂成蛛网的前挡风玻璃,他看见那辆SUV冲进了项目部地下车库。
水洼里,他的警徽正躺在泥水里,被雨水冲得发亮。
“老宋,这次……”他松开按在取消键上的手指,“我站你这边。”
定时程序的倒计时跳到00:04:32时,雨水顺着车窗裂缝淌进来,滴在手机屏幕上,把“发送”两个字晕成模糊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