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时,指节微微发颤,皮肤下青筋如细蛇游走。
短信里“老屠宰场锅炉房”几个字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视网膜——他太熟悉这种引蛇出洞的套路了,五年前碎尸案现场那截带血的缝合线,三个月前被篡改的酒驾案卷宗,此刻在脑子里拧成一股绳,勒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们要我进屠宰场,我就去。”他对着视频通话里的苏晚重复这句话时,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的暖光正漫过她发梢的纸灰,发丝边缘泛着毛茸茸的金边。
镜头里,她指尖压在领养登记表上,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白,像久未见光的骨片。
“我查了林氏培训中心的卫星地图,后门直通地下停车场。”她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随呼吸微微颤动,“宋昭,你上次用‘真相之眼’后吐了三个小时。”
宋昭低头翻出抽屉里的微型摄像头,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冰凉的棱角嵌进指腹的纹路里。
他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董岚的消息适时弹出来:“省厅备用频段已调通,音频实时上传。”他把摄像头别进衣领时,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趴在案头写报告的模样——那支英雄牌钢笔的笔尖总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和此刻心跳的节奏重叠,像某种宿命的节拍器。
“但得让他们以为,我是孤身一人。”他对着手机说,故意忽略苏晚瞬间绷紧的肩线——布料被肌肉拉出细微的褶皱,像一张绷紧的弓。
屏幕里的古籍修复刀在她指间转了半圈,刀锋映出一点冷光,又被收进工具包。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
“挂了。”宋昭按下结束键,喉结动了动,喉咙干涩如砂纸摩擦。
他知道苏晚不会真的去医院,就像他知道钱世康的陷阱早挖好了二十年。
茶几上《账外账推演图》被风掀起一页,“林浩宇”三个字的红圈边缘洇开墨渍,像一滴凝固的血,在灯光下泛着暗褐的光泽。
夜晚八点的风裹着老屠宰场的腐臭味灌进领口——铁锈、陈年动物脂肪、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腥,混在一起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宋昭站在半开的铁门前,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敲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空心的棺材板上。
锅炉房里只挂着一盏昏黄灯泡,摇晃的光影里,墙上巨大的账本复印件正对着门——“周→林→钱→空壳→洗白”的箭头粗得扎眼,墨迹在潮湿的墙面上微微晕染。
最下方红字刺得他瞳孔收缩:“2003.6.17,昭阳巷三具尸体处理费:20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董岚的定位确认。
宋昭摸出手机刚要拍照,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像是钝刀刮过铁架,划破耳膜。
铁门轰然闭合的瞬间,他闻到了血锈味——不是新鲜的,是陈在骨缝里二十年的腥,混着潮湿的霉气,顺着鼻腔直冲脑髓。
“宋警官。”钱世康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来,带着屠宰场特有的嘶哑,像砂纸磨过喉管,“你爸当年没查完的账,就由你来陪葬吧。”杀猪钩的金属凉意贴在后颈,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针,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
宋昭盯着墙上晃动的影子,四个打手的轮廓在灯泡下投出畸形的黑团,像被拉长的鬼魅。
通风口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金属螺丝轻微松动的咔哒声。
宋昭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影——是苏晚的衬衫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袖口内侧藏的刀鞘。
下一秒,古籍修复刀割断电线的脆响混着灯泡爆裂的噼啪声,黑暗像块湿布蒙住所有人的眼,带着煤灰与铁锈的沉重气息扑面而来。
“开灯!找手电筒!”钱世康的怒吼撞在砖墙上,激起一阵空洞的回音。
宋昭反手抓住身后人的手腕,借力撞向锅炉,金属撞击的闷响震得掌心发麻。
与此同时,“真相之眼”的金色纹路在瞳孔里炸开,视野骤然撕裂——
他的指尖擦过账本复印件边缘,剧烈的头痛从太阳穴窜到后颈,眼前闪过冷库的白——李文彬被拖行时,油亮的皮鞋在地面划出湿滑的痕迹,鞋尖沾着血泥。
他对着缩在墙角的少女嘶吼:“芸芸,活下去,别信他们……”声音嘶哑如裂帛,混着远处滴水的嗒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