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庸整个人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什……什么时候的事？”尤庸的声音干涩无比。
“先帝爷驾崩的消息传到边关不久后……”
王恺哽咽着，“本来，这消息是要立刻传入梁都的……可义父死死压着，不准我们说……”
尤庸瞬间愣住，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梁都之内，必有徐金的眼线！
而且地位绝不会低！
所以王进才要封锁自己垂死的消息，他怕徐金知道后，会立刻调兵遣将，吞并东梁国甚至攻入梁都！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尤庸没有深究，现在不是追查内奸的时候。
他盯着王恺，艰难地开口：“为何……为何不发秘奏？”
王恺惨然一笑，泪水混着泥水划过脸颊。“秘奏？辅国公，您比我清楚，如今的梁都，是何等光景！一份突如其来的秘奏送上去，三宫太后就会信吗？”
“满朝文武没又有几人会为一个将死的老将出头？”
“所以……所以义父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王恺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以自身为饵，逼徐金入局！然后再趁东蛮军力空虚之际，寻找吞并机会，这是他……能为陛下、为大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尤庸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这确实是王进那个老匹夫能干出来的事。
戈壁，瀚海。
一顶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破旧帅帐。
“咳……咳咳咳！”
帐内，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骤然响起。
灯火摇曳下，东梁国国主王进那张曾经雄狮般的脸庞，此刻只剩下蜡黄与憔悴。
他身上那件玄铁甲胄沾满了斑驳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成暗褐色，有些，还在顺着甲叶的缝隙缓缓渗出。
“国主！”
“义父！”
帐内数名魁梧如山的武将围拢上前，人人虎目含忧，脸上是刀刻斧凿般的焦虑。
王进费力地摆了摆手，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浊气，却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那笑容惨烈而张扬。
“看什么看？我暂时还死不了，阎王爷嫌我这身杀气太重，怕我去了他的阴曹地府，再拉起一支兵马造反！”
一句粗鄙不堪的玩笑，却让众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他们眼眶愈发赤红，攥紧的拳头青筋虬结，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心疼，愤怒，与无尽的悲凉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王进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浑浊的眼眸深处，陡然燃起两团烈火，将所有的虚弱与病态一扫而空。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东蛮的主力，快到咱们的刀口上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帐内那股压抑的悲伤瞬间被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所取代。
每一个将领的眼神，都变成了准备噬人的饿狼。
“国主，末将有一事不明！”一名副将踏前一步，满脸纠结，“将东川的防务……尽数交给一个文官，这……真的能挡住东蛮那三十万狼崽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