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转,才低声回话。
“回陛下,周大人……告了病假。”
病假?
韩川心中冷笑。在这等风雨欲来的节骨眼上告病假,这个周林,倒是会明哲保身。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周林,并非因为他位高权重。
而是因为,是他第一感兴趣的人。
韩川的目光从虚空中收回,落回眼前这片白茫茫的肃杀世界。
风雪之中,赵德那声“告了病假”还未彻底消散,丹陛之下,文武百官已经黑压压地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浪排空,震得殿前积雪簌簌而落。
这是臣子对君王的至高礼敬,是皇权最直观的体现。
然而,韩川穿着这一身不合时宜的常服,站在这太极殿前,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这时,只听一声尖细的嗓音,自殿内由远及近,层层递递地传唱开来。
“三宫太后懿旨——!百官,平身!”
传话的是个小太监,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发颤,却将每一个字都送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百官闻言,动作整齐划一地站起身来,却无人敢抬头,只是那垂下的眼帘之后,不知藏着多少惊涛骇浪。
韩川立于高阶之上,小小的身躯在宽大的貂裘里,显得愈发单薄。他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哂笑。
真是可笑。
本该他应该说的话却要别人代劳。
但他也明白,三后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次宣示了她的权威——皇帝,是我立的;这朝堂,是我说了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刚刚还跪在他脚下的目光,此刻已经越过了他,投向了他身后那座空无一人的龙椅,以及龙椅之上那道无形的、由三宫太后共同编织的帘幕。
就在这时,那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透着一股程式化的冷漠。
“有本快奏!无事退朝!”
这八个字一出,整个丹陛广场的气氛骤然一紧。
所有官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谁都知道,今日这仓促召开的大朝,绝不可能“无事退朝”。
这必然是太皇玄皇后磨了三天的刀,今日要挥刀见血了!
这第一刀,会砍向谁?
一时间,人人自危。
这时,一个身影从文官队列中走了出来,步履沉稳。
那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官员,身着绯色官袍,正是户部左侍郎,王建。
“臣,户部左侍郎王建,有本启奏!”
王建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他跪倒在地,高举手中的玉笏。
“讲。”
韩川稚嫩的声音,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很好奇,这第一个跳出来的,会是谁的人,又想做什么文章。
王建深吸一口气,朗声开口,字字如刀。
“启奏陛下!自我朝入冬以来,南疆连降暴雪,百年罕见,永州、潭州等七府三十一县皆遭雪灾,房屋倒塌,流民失所者,数以十万计!”
“我户部虽已全力调拨钱粮赈灾,奈何……奈何南疆边境,蛮族‘血狼’部落趁火打劫,频频叩关,烧杀抢掠,致使赈灾之路屡屡受阻,民不聊生!”
他说到此处,话锋猛地一转,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臣,在此弹劾——征南大将军楚隐,拥兵自重,怠于军务,坐视蛮夷为祸,致使南疆糜烂!”
“请陛下下旨,革其官职,押解回京,交由三法司会审,以正国法,以慰民心!”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