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桌上的陈年黄酒倒了三杯,示意齐福喝下。
齐福喝下后,张宴从袋子里摸出一只老鼠,在老鼠的后腿上系上一根红绳,又对老太太说:“你有没有什么信物,你老伴一看就认识的那种。”
老太太强忍着泪水,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银镯子递给张宴,这是她们结婚时,老赵头攒钱自己打的镯子。
银镯子本来是一对的,后来日子过不下去时,她偷偷卖了一只,只剩下一只了,赵老头知道后破天荒的跟她红了脸。
张宴接过镯子,内里刻了长长久久四个字,和一个“菊”字,他猜想着应该是老太太的名字。
他将镯子和老鼠塞进齐福怀里,又嘱咐他:“看到什么都不要怕,看好了老鼠别让红线断了,它能带你回来。”
齐福暗暗记下张宴的话,站进去刚刚画好的炭木圈里。
“闭眼,凝神!”
张宴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齐福闻到了线香的味道,渐渐人也昏昏欲睡。
忽然头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再在睁眼时,眼前是另一幅场景了。
张宴不见了,他也不在老赵头的家,眼前只有一个很长的阶梯,阶梯很长,一眼看不到头。
齐福抬头看天,日头通红,像个巨大的钨丝灯一样挂在天上,不像平时那般温暖和煦,唯有光影倾洒在身上,不带丝毫暖意。
他一心惦记找赵老头,捏紧了手中的镯子,向着台阶下面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一扇大门,巨大突兀的立在眼前。
乌木门上,两个门神斜飞入鬓,不怒自危,以一种不羁而庄重的姿态浮跃而上,庄重而威严的俯视着齐福。
门环是两个狰狞的兽首,犬齿外露,铜绿斑驳,被岁月的侵蚀很久,眼眸处镶嵌着两颗红宝石。
门后传来低沉悠长的低吟,如同远古的呢喃。
齐福瑟缩着双手,正要去推门。
那门“嘎吱”发出一声响动,突然自己打开了。
手中的老鼠突然一下蹿了出去,齐福心头一凛,完蛋,老鼠不能丢,他顾不上别的,拔腿就追了上去。
“不好,这老鼠跑了!”
老太太见老鼠溜了,又急又惊,急忙上前要去捉它,张宴出声:“别动,沾上活人的生气,那边的人就回不来了。”
老太太急忙躲开,深怕老鼠撞上她,她一边躲一边去看燃着的三支香。
张宴说了,香一灭,不管找不找得到老头,年轻后生都得用红线拽回来,不然会没命。
齐福奔向一条街道,他发现街上都是青砖黑瓦的屋子,顶多三层楼,有点像民国的建筑。
他跑得飞快,在老鼠溜进一间铺子时,伸手拽住那根红线,又不敢太用力,万一断了他的小命怕是也不保。
这一顿惊险刺激的,给齐福跑出一身汗,他这才发现整条街上的人都在看他。
只是那些人很奇怪,比他要低很多,细看一个个动作都很僵硬,眉间隐隐有一道红的亮光。
对了,他是来找人的。
齐福上前去问老板:“你见过一个老头吗?四方脸,头发白了,黑裤子,条纹短袖。”
那老板见他靠近自己,吓得直往后退,“啪叽”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齐福挠了挠后脑勺,又看向旁边摆摊的女人,还没张嘴,女人旁边的孩子“哇”的哭了起来。
齐福无奈,这些人好像都很怕他。
他独自沿着这街道走,茶摊、戏楼、饭馆子,转了一大圈也不见赵老头。
这人真的在这里吗?
张宴该不会学艺不精坑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齐福突然想起来,赵老头是个棋痴,之前警方也说了他就爱去公园里下棋。
公园,可是这地方哪里有什么公园啊。
正发愁呢,就听到旁侧的巷子里传来吵嚷声:“炮过河,你听我的,不然要输了。”
“输个屁,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个死老头别说话。”
齐福心里一喜,赶紧进了巷子,这一看,还真是赵老头,他被围在中间,有人正推搡着他。
“赵海!”齐福叫了一声。
赵海回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转头又去盯着棋盘了。
齐福不敢太靠前,他怕像刚才一样,这群人被惊着了,万一赵老头也一起跑了,就更麻烦了。
齐福又小声说:“赵海,我是来找你的,你家人还等你回家呢?”
赵海的视线终于从棋盘上挪开,他看了眼说话的人,什么意思?什么老太太?
齐福急了,一把将他从人群中扯了出来,拿起手中的银镯子给赵海看:“这是你结婚时,亲手给你媳妇打的银镯子。”
赵海依旧一脸迷茫,看了银镯子,棋局正杀得激烈呢,还是个玲珑局,眼看着挑战的又怕输了,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赵海根本不看齐福的镯子,也不想听他说话,整个人显得很烦躁,想要甩开齐福。
齐福急的满头大汗,他得赶在香烧完前将人带回去。
不管了,齐福咬破了手指,死马当活马医。
他手指沾了血,点上赵海的印堂,赵海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镯子,又回头看看这奇怪的地方。
“你是谁?怎么会我老婆的镯子。”
时间紧迫,齐福一把攥住赵海的手:“你先跟我回去,回去再说。”
赵老头被他拽的踉跄,几乎拖着往回走。
一直亮着的天,突然黑了下来,眼看着头顶的日头要灭了,齐福怀里的老鼠突然躁动不安起来。
不好,时间快到了。
眼看着就剩最后一小节香了,原本明亮的镜子慢慢变暗,红绳也跟着微微颤抖。
张宴一把扯住红绳,对老太太说:“快喊你家老头子的名字,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快说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