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道:“早些说不就得了,非要曲曲绕绕,让我不得安生。”一刻不留,转身就走。
乔云云阖紧门,魏寅问:“萧肃康的小厮,寻你何事?”
乔云云斟酒道:“来问我,萧九爷何时回京?”
魏寅道:“你哪里会知。”乔云云没言语。
魏寅道:“皇陵及佛寺的长明灯,灯油将换成山茶油,利益牵扯,一时暗流涌动,也是我们久候的机会。采买灯油一事,由魏泰负责,不再下权地方衙门,只与京中商户合作,商户负责采买、运送,上交内库验收,表面看似清透,无手脚可做,其实大有玄机。”
乔云云恨道:“十三年前,魏泰全身而退,十三年间,他如日中天,十三年后,他死期将至。”
魏寅道:“不可意气用事,要清算的非他一人。”
乔云云道:“我明白。”
魏寅道:“魏泰要挑拣商户,家中筵席必不少,若请你去,仔细他们言谈,勿要漏听,用心牢记。”乔云云点头应下。
福安从怡花院出来,没走两步,一场大雨倾盆,他在胡同穿行,只得暂避屋檐之下,用袖笼包头,穿堂风激猛,吹得雨斜打身,把衣裳都淋透了,等有半刻,雨势渐轻,他大步云飞归府,进了二门,直往书房去,过拱桥时,因着匆忙,自顾闷头走路,不防惠春从那头过来,亦匆匆的,待两人察觉,已避让不及,撞个满怀。
福安作揖表歉,惠春见他从头到脚,湿哒哒地,掏出帕子递他问:“抹一抹罢,怎这般的狼狈!”
福安未接,指有急事向老爷禀报,惠春道:“今晚亥时,我在园里朝南那棵桂树下,你一定来,我有话说。”
福安皱眉道:“我们无话可说。”
惠春道:“怎会哩,总有一两句话说的。”
福安道:“我说没有就没有。”擦肩而过。惠春气得咬牙。
再说林婵,听得帘响,抬眼见萧云彰进来,酒气甚重,持壶斟茶给他。萧云彰拉她手,坐他腿上,取出簪子,插进她发髻里,林婵抬手拈了拈,微笑道:“我落在园子里,命齐映去寻,却是被你捡着了。”
萧云彰道:“戏折子里常有这一出,公子捡了小姐的簪子,或手帕、荷包扇子之类,小姐回来找,两人相遇,互生爱慕,成就了一段佳话。今夜月儿正好,花木流香,萤火闪烁,你怎不来?”
林婵不答反道:“九叔若碰到唐韵,那戏就好开唱了。”
萧云彰捏她下巴:“我若有那份闲情,岂会等到今时。”
林婵想想是这个理儿。她看窗寮外,夜深月游,说道:“早些歇罢,明儿还要早起动身哩。”
萧云彰问:“巴不得回去?”
林婵摇头道:“我同你讲心底话,我喜欢这个宅子,这里的人,没有尔虞我诈,算计陷害,我像出笼的鸟,游水的鱼,自由自在,一身的精气神。”萧云彰没言语。
林婵轻轻道:“等你的事了了,我们常回来罢,想住多久住多久,可好?”
萧云彰心波动,低问:“我的事了了,了甚么事?”
林婵想,何必明知故问,还是不信我。她打呵欠道:“我累了,你慢慢来。”要下地来,萧云彰不放,抱她到床上,林婵忽然又睡不着,细看他的面容,剑眉浓黑,眼睫甚长,鼻梁高挺,唇薄抿着,眉宇间褶痕微晰,十三年前的苦难,旁处看不见,只凝在这褶痕里,她抬手轻抚,被他握住,林婵挣开,反抱住他,感觉心湖投下一颗石子,涟漪圈圈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