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福安来到怡花院,不走前门,东拐西绕,进入一条夹道,借了如洗月光,隔墙花,往内探,见门房透出昏黄,便学狗叫三声、猫呜两声,少顷,一架梯子放下来,福安接过,顺梯而上,骑在墙头,内里也安下梯子,一婆子描眉画眼,贴墙根站着,见是他,惊讶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福安道:“劳烦桂娘子给我扶梯,今日来得匆忙,没带胭脂钱,改日定补上。”
婆子笑道:“我记住了。”
福安偷行至乔云云门前,一个丫头守那嗑瓜子,见他问:“你哪里来的?”
福安道:“我是国公府萧家爷的随从福安,来见乔云云,有事要说,你快去禀。”
丫头不情愿道:“你等着。”自进房通传,乔云云正和魏寅灯下吃酒。
乔云云问:“他见我做甚?”
丫头道:“不肯说哩,要当面告诉小姐。”
魏寅问:“这福安是何来历?”
乔云云道:“原是萧九爷身边厮童,跟轿随行,提灯笼,拿帖子,候差遣,往时常来妓馆闲逛,混个眼熟,前些时在魏公公府见他,跟了萧家大爷萧肃康,惯是个口齿伶俐、圆滑处世的主。”
魏寅问:“他为何来寻你?”
乔云云道:“我哪里晓得。”
魏寅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让他进来,问个明白。”自起身避至帐帏后。须臾,福安进来,一眼瞅见桌面摆两金漆酒杯儿。
乔云云问:“你寻我何事?”
福安道:“姐姐随我外面说话。”
乔云云道:“我坐这好好的,又无人,去外面做甚,你有话便说,无话快走,莫扰我吃酒。”
福安一屁股坐下,移开面前金杯儿道:“我的话,发自肺腑,内心隐密,若从我口中说出,被旁人听去,是我的错。但若姐姐告诉旁人,倒于我无关了,主爷才不会惩我办事不利。”
乔云云笑道:“你倒是个机灵鬼,想让我出去,你先帮我买样东西。”
福安道:“姐姐直说便是。”
乔云云道:“出了院门,沿街道一直走,到正阳门转往西,过了宣武门,往南走百步,有个李椿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处家祠,你莫管它,出了胡同,是护城河,沿河道往南走,过三个坡儿,往东是个没名小胡同,你进胡同,数第五家,门上贴一幅旧对联,写:柳生园梦遗千古,柏老烟炊香万家。你推门进去,替我买一碗杏仁茶来。”
福安听了道:“不就一碗杏仁茶,出门不远,兴百坊也有卖的,味道香甜。”
乔云云道:“我就吃那家的,你不愿去,表明心不诚,自然没啥可讲。”
福安道:“你这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再说一遍,我用心记下。”乔云云再说一遍。福安出门去。
魏寅过来问:“为何戏弄他?”
乔云云笑道:“人说虎将手下无弱兵,我要看看,萧九爷调教出来的跟班,到底有没有能耐!”
福安心知路远,乘车来回得一个时辰,他还有旁的事做,急得转圈,路过马厩,顿时有了计策,叫来牵马伙计张翁,两人熟络,他说道:“借我匹马骑。”
张翁问:“你去哪?”福安说了。
张翁牵来枫叶黄,笑道:“这马儿跑得快,它主子刚到,一时半会回不去。”又道:“我晓得一条抄近路,你这般那般走。”福安谢了,揪住缰绳,踏鞍而上,甩了一鞭,那马儿嘶鸣一声,跑跃而去,出了院门,转入锣子巷,安静无人,一路畅通,出巷即是护城河,沿岸商铺多,行不快,溜达穿过一座拱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