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康认为有道理。翌日派管事及福安几个,抬了尸体,往衙门递状,只说薛京与匪徒勾结,二更天翻墙入室,行鸡窃狗盗之事,被巡夜仆役发现,一番搏斗后,薛京死在乱棍之下,匪徒逃窜而去。
衙门寻仵作验尸,录下福安等几口供,再去国公府中勘察,悄然得了好处,后简单许多,这薛京孤寡一人,福安奉萧肃康之命,协助装殓入棺,送往乱坟岗,一把火烧了,自后再不提起。
这正是:双手劈开生死路,一身跳出是非门。
且说林婵上床,朝侧里躺了,竖耳听身后动静,洗漱声,吃茶声,脱鞋声,被褥一沉,翻书声,鼻息声,林婵想,听闻这九叔,当年在国子监,不是一般人物,可惜和父亲一样,受贪墨案牵连,父兄施斩刑,他被斩断仕途路,这些年也不晓怎么过的,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奸商,整日里声色犬马,欲海浮沉。
看他在萧府仰人鼻息,受尽摆布,隐忍度日,可恨又有些可怜。再想自己亦是一路凄凉,被受欺辱,不禁暗自喟叹。
萧云彰阖上书页,问道:“睡熟了?”
林婵一骨碌爬起,瞪眼道:“又要做甚么?”
萧云彰把药膏扔给她,仰面躺倒,闭目道:“我脸被你簪伤了,替我上药。”
林婵想,不就上个药,这使得。她拧开盖,指腹挖出一豆,放鼻息处闻,一股清凉花果味儿,恁的好闻,她嗅着问:“这药膏哪里得的?我从未见过。”
萧云彰道:“红毛鬼的东西。”
林婵问:“红毛鬼?长甚么样?”
萧云彰道:“身长七尺,深目长鼻大嘴,浑身红毛。”
林婵惊道:“那不是人猿么?伏行人走,可有尾巴?”
萧云彰眼底觑她,不由好笑,说道:“自然不是人猿,也没尾巴,虽长相奇异,且莫小瞧他们。”
林婵问:“为何?”
萧云彰道:“他们擅造大船,制火炮和火铳,若不严加防范,日后必为我朝海防大患。”
林婵问:“你怎晓得的?”
萧云彰道:“我与他们在港口通过商,晓得他们手段。
林婵问:“他们也说我朝的话?”
萧云彰道:“不是。他们说鬼话。”
林婵问:“怎么说的,你学两句,我听听。”
萧云彰说了两句,林婵咯咯笑道:“这是甚么鸟语!你怎学会的?”
萧云彰道:“有个红毛鬼传教士,送我两本书,方便和他们买卖通商,无事时我就看看。”
林婵问:“他们穿衣裳么?”
萧云彰道:“不穿,赤身裸体,在大街跳跃行走,可满意了?你还不给我涂药?”
林婵面庞发红,暗想,奸商说不了两句好话。俯下身,手指在他伤口,自上而下,在下而上,细细涂抹匀了,欲要收手,却被萧云彰一把握住,他睁开双眼,眸光黯沉,林婵怔了怔,四目相对,猝不及防间,竟倒进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