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正吃早饭,问道:“是谁,要做甚么?”无人答,拍门声,一声急过一声。
刘妈上前拉闩,门被一把推开,她险些跌倒,欲怒,定睛一看,失声道:“旻少爷!”
萧旻看到刘妈,残存的一线希望,终是彻底破碎,满院红艳刺目,他悲怆问:“阿婵在哪里?在哪里?”也不待刘妈答,径往廊下奔,掀开卧房棉帘,但见喜烛燃烬生烟,床榻挂鸳鸯戏水帐,铺并蒂缠枝莲褥被,锦杌搁大红绣金袍,妆台摆金梁凤冠,桌上箩里还有同心钱、五彩果。
他问刘妈:“人呢?人在哪里?”
刘妈回道:“小姐随九爷,一早出城,往南方行商去了。”
他问:“何时起身的?”
刘妈答:“寅时走的。”
他再问:“昨日,就在昨日,阿婵嫁给九叔了?”
刘妈再答:“没错的!”
萧旻垂首默立,不发一语,刘妈说:“你.....”话才出口,萧旻蓦得长啸一声,掀翻桌子,同心钱、五彩果洒一地,踢倒锦杌,扯掉床帐,砸了香炉茶壶盏杯,摔破金梁凤冠,撕烂大红绣金袍,刘妈捂紧胸口,只觉魂魄也吓没了。
老太太、李氏及众丫头赶至,老太太颤声喊:“孙儿啊,你且听祖母说。”
萧旻止了动作,回头看老太太,神色灰败,双目赤红,近至跟前问:“祖母,你为何要骗我?”
老太太道:“你身为国公府嫡长孙,担负振兴门楣之责任,这祖宗数代,撑起的百年家业,荣辱兴衰,现掌在你的手中,难道还比不得儿女情长重要?”
萧旻似未听见,走向李氏道:“母亲,你也骗我。”
李氏流泪道:“徐小姐乃内阁首辅之嫡女,你娶了她,从此仕途光明,前程无量,比娶那罪臣之女,要强了许多!”
萧旻看向仆子们,一个个指过来,悲凄道:“你们都骗我,骗得我好苦!”
众人摒息吸气,不敢吭声儿,惠春跪下,开口道:“旻少爷,你当局者迷,我们旁观者清,老太太、大老爷,大夫人,连带我们,皆是为你好呀!”
萧旻惨笑几声,再不理睬,分拨开他们,冲出房门,站在院里,天地悠悠,白日朗朗,想起那日,在园里遇到九叔,喜形于色道:“告诉九叔无妨,我与阿婵婚期将近,是而满心愉悦!”
九叔问:“婚期备在何日?”
他说:“此月二十日。”
九叔问:“何时回来?”
他说:“估计二十日,将将赶回。”
他又想起那日,坐在墙头,告诉林婵:“我有一个喜讯儿,我们这月二十日行婚。”
林婵问他:“二十日,我与你行婚?”
他说:“不是你我,你以为与谁?”
林婵问:“何人说的,我与你行婚?”
他说:“你傻了不成?还需人说?明面上摆着的。”
是谁傻,他才是天下第一大傻!他们都在骗他,包括他敬重的九叔,他最爱的阿婵。他被骗惨了!
他走两步,喉头泛起一股腥甜之味,喷涌而出,溅洒襟前,满是血色,眼前漆黑一片,不由重重倒在地上,隐约听见窸窣的脚步声,祖母、母亲、丫环仆子的哭泣叫唤声,那声儿也渐渐远去了,犹如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