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离开并不像罗兰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得说一句:罗兰不会骑马,也没想过要学。
虽然仙德尔、雅姆·琼斯、费南德斯和伊妮德,甚至兰道夫在内的许多人都劝过他,说一名真正的绅士、男人怎能不会骑术:
然而他宁愿休息时窝在家里,把自己卷得严实蹲在壁炉前打盹,也不愿意找个老师,累得浑身汗津津。
所以。
来自伦敦的绅士,审判庭专门烧人的执行官,就要搂着某人的腰,像个姑娘一样坐在后面了——萝丝很乐意干这个活,她庆幸自己在雪莱和老汤姆的念叨下学了骑术,正好能带上罗兰。
“你只要坐稳了,用腿夹住肚子,再搂紧我的腰,闭上眼。”
自认为骑术精湛的少女得意洋洋,临场给他讲起骑术来。克里斯汀却一直没有远离过萝丝——对于她来说,周围这些人中唯有帮助过她的萝丝最值得依靠。
正常来说,她更应该选择依靠罗兰。
可谁教刚才这男人和马谈了十分钟的话,还强迫它吃树皮…
克里斯汀实在不想要靠近这个‘怪胎’——审判庭是什么地方她多少还是清楚的。
“…小姐。”
女人低声下气地请求:“我和您共乘…行吗?”
萝丝眉毛一紧,不等她拒绝,就有人替她答应了。
“当然可以。我们的范西塔特小姐最爱帮助弱者了…是不是?”仙德尔笑吟吟拉过罗兰,将他领到那匹愁眉苦脸的枣红色马旁。
“哈莉妲,你和尤兰达一匹,萝丝带着克里斯汀夫人,我们要尽快出发了。”
仙德尔拉着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利落的出乎罗兰意料。
——也是这时候,萝丝才明白方才仙德尔在三匹马之间转了半天,为什么非要挑选唯一的侧鞍了。
侧骑,就意味着身后的人必须环住她才行。
仙德尔·克拉托弗。
…………
……
叛逆造成的混乱比尤兰达想象的严重无数倍。
当他们离开后,港口彻底成了人间炼狱:‘非有色人种’的炼狱。
这群自认为如冰雪高洁、静脉中流淌着淡淡蓝色的雪孩子被一把又一把的火焰融得浑身流出脓汁。
他们先是强硬,而后又求饶;先用帝国威慑,后又尝试金镑贿赂。
‘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回答他的是枪声。
‘我可以不计较你们对我妻子造成的伤害…我需要和你们的头儿谈一谈。’
回答他的仍然是枪声。
‘求您。’
依然是枪声。
当一切社交手段回归原始,曾经高高在上的才发现,那顶昂贵的、由三名女工连续五个昼夜不停才能做出来的高顶丝绸礼帽,并不比一把匕首贵重。
至少它不能救命。
然后。
战争就愈发‘糜烂’了。
这场早有预谋的叛乱是以最快速度拿下了港口,官兵和发号施令的官员。
包括戴儒忠在内的所有涉及洋人、朝廷的,执鞭坠镫的,任何一个沾染了这些‘肮脏东西’的活人都不会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那座专门为商人准备的庄园被烧成了白地。
他们,和她们的脑袋挂在港口,就正正对着迎接每一艘商船的旗杆上,像神叨叨的卦师腰悬的铜钱鞭一样随风晃来晃去。
他们的尸体被堆在戴儒忠府邸前。
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甚至还有婴儿的。
当披头散发的壮汉抹完最后一个脖子,也宣告这场屠杀正式结束了。
收敛锥子镖的女人绕过婴儿残躯,火光中的脸色有些难看。
“虎哥。”
她低声叫了一句。
“孩子太多了。”
男人没说话,只先将刀收好,又转头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