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苏明朗哑口一顿。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柳映梨做错了什么。
或许是看不惯她娇养男宠,横行霸道。
又或许是嫉妒父皇盛宠,将他这个太子无视。
然而那些,值得他将柳映梨当做对手么?
区区女子,低贱卑微,有什么资格成为对手?
“呵,与流民为伍,与乞丐共生?”
“皇兄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口口声声嫌弃的流民与乞丐,他们的祖辈,或许曾同先皇上过战场,收复失地,托举苏氏,同建家国!”
“倘若没有他们,以后谁会簇拥你为新皇?”
一句一句,字字珠玑。
苏明朗瞳孔骤缩,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的时候,涨红着脸训斥:“父皇还健在,你说的什么新皇?难道是在诅咒他吗?”
柳映梨淡然一笑,似有万钧之力:“皇兄没盼过么?”
“胡说八道!”
苏明朗回头看一眼,生怕声音传进殿内。
接着咬着牙关,戾气暴涨:“你给我等着,等着!”
低吼发泄完后,终于重拂衣袖大步离开。
柳映梨歪着脑袋揉了揉耳朵,轻呼一口气。
殿内,天光穿透朱红门窗,在金砖上映照出阴影。
文帝立于门后,柳映梨的话,清楚落在他的耳朵里。
阿福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担心殿下会因此受到罪责。
空气中安静许久,久到金砖上的光影随着日头移动了几分,文帝缓缓道了句:“让她进来。”
柳映梨进入养心殿,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就在宫中人人都在遐想她地位不保时,竟又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阿福将柳映梨送出隆宗门,默默擦拭额角的汗珠,为她捏一把汗:“方才在殿内,稍有差池,殿下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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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是相信无名老道,还是儿臣?”柳映梨不喜欢受制于人,于是率先开口。
“二者有何异?”
“老道有什么能耐,儿臣并不知晓。可有一事,他做不到。”
文帝半眯着眼,目光所到之处深沉如海。
殿内寂静无声,柳映梨的声音却如洪钟般响亮,甚至回荡在盘龙穹顶——
“替父皇抗下江山塌败的罪名。”
阿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再看文帝,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慈爱恩宠。
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凌厉敬畏的眼神。
柳映梨俯身跪拜在地,明润的嗓音犹如清溪长流。
“您自幼便跟着先皇南征北战,杀伐果决,霸业鸿图常怀于心。大魏在您的掌权下,强盛一时,甚有统服九州之迹,可如今不比以前。”
“周边列国渐起,频出能将,使得幽州豫州连连败退,苦不堪言。儿臣曾识得几个字,当晓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克终者鲜,败亡相继。所以求之,失其道也。”
死寂。
静幽幽的死寂。
阿福甚至都想跳出来让殿下不要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