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和钰觑了桑青一眼,又回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凌初,见她眼底乌青神色萎靡,不由嗤笑:“就她?带出去本官都怕惹人笑话。”
轻飘飘的讥讽如惊雷,震得凌初后脑发疼。她抬眼,换来辛和钰更加不屑的反问:“还不服气?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能做得了什么?”
说罢,他就带着桑青出了门。
初升的日光正好打进屋内,晃着凌初的眼。
她却连眨眼都没有,定定地看向辛和钰。
他们一个个,都这么高高在上,嘲笑她的无能。
她是没本事,但让这狗官尝尝教训,还是做得到的!
仵作和差役就等在村长家院外,顺道替县令大人给辛和钰带了句话,谢他亲自查案之劳。
一来,府署推官虽与县令同等官级,但一洲之内,县令有好几个,推官却只有一位。身为府署二把手,能亲临这乡野命案之地,实乃不易。
二来,辛和钰是墨州门阀辛氏子弟,都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士绅。辛氏一族在墨州就是天。辛家的少爷刚一上任就如此勤勉,自然是要恭维两句的。
县令能如此懂事,辛和钰还算满意,客套了两句就领着人往东边山谷里去。
当然,山路遥远,辛和钰才不愿费这脚力。昨日抬轿的小厮没跟上,才迫不得已辛苦一遭,今日可不一样。
坐着软轿走山路,倒别有一番趣味。
行至山谷,桑青远远指向前方,“那边就是了。”
仵作环视四周,示意众人先停下,来到轿边向辛和钰见礼。
“大人,这山谷地形闭塞,湿瘴甚重,若是贸然从水里打捞腐尸,会让尸毒之气萦绕谷中,伤人肺腑。当提前烧些艾叶驱散瘴气。”
辛和钰无异议,仵作便去使唤差役割艾草焚烧。
不一会儿,浓郁的艾香弥漫开来,沁人脏腑,温中和缓。本就没睡好的辛和钰索性闭目养神。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一声古怪的叫唤惊醒了他。
睁眼一看,是个衙役迈着僵硬的步伐,向那洞潭走去。他瞪着双眼,似是看到了什么奇景,喉间发出的怪叫不似人能发出来的。
“怎么回事?”
辛和钰迈下软轿,正要唤桑青来,一道人影就从他面前飞奔而过。
不是桑青又是谁?
他身形敏捷脚下生风,一蹦一跳地在虚空中踩着什么,越踩越兴奋,简直忘我。
他可是从小就跟在辛和钰身边的,辛和钰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癫狂的样子。
“桑青?”
辛和钰的喊声都变了调,而桑青根本听不见他的呼唤,忙着追逐那看不见的猎物。
其他差役和仵作,也不约而同出现瞻妄,其中一个差役甚至朝着那洞潭方向跑过去,扔了佩刀、解了腰带,连衣裤都脱得干干净净。
辛和钰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万一不是,那衙差若真的跳入洞潭之中溺毙可怎好?
他顾不上自己此举是否会和旁人一样可笑,只得追了上去。
就在即将抓住那差役时,辛和钰猛然顿住,一步都不敢再上前。
浓黑的阴翳从洞潭中蔓延而出,将辛和钰淹没其中。
辛和钰几近窒息,连逃跑都做不到,极致的恐慌与挫败让他甚至想了结自己,只要能从这缠绕而来的痛苦中挣脱。
可他永远……永远也摆脱不了。
他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