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展垂下眼,看来祝余是在收集受害者的画像。
“老谢,我不管,你绝对不能让柳大壮进这悬镜司!”夏清朗这态度与昨日完全不同。
他想若是与柳大壮成了同僚,先不说在这悬镜司里没他一席之地。柳大壮可能比谢展更可怕,不分日夜地使唤他。
不成!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这样,你还是去找祝姑娘,她若是不愿意,我帮你去说!”
“好啊。”没想到谢展答应的如此干脆,反倒让夏清朗不知如何接话了。
他继续问:“柳兄让你画了画像后,去了哪里?”
“他?”夏清朗拉平嘴角一叹:“他还让我准备些清水,桃叶汁棉布之类奇怪的东西,就跑去厨房了。估摸着,是去做什么好吃的。”
毕竟在他眼里,柳大壮是个厨子。
谢展无奈,无意间注意到夏清朗方才在折腾的东西,是一个陶罐还有一根拇指粗的木棍。
“等你的时候太无聊了,我就从厨房里弄来些蜜糖吃。”夏清朗蹲下身,指着一旁,“就发现,这些蚂蚁一直围着这个蜜糖罐子转,还挺有意思的。”
蚂蚁爱吃甜食,这倒不奇怪。
谢展拿起地上那根木棍,仔细瞧了瞧,上面确实爬满了蚂蚁。
夏清朗见他的沉默,又解释道:“我刚才为了逗蚂蚁,就随手拿了根树枝,沾了些蜜糖上来。”
寒江的蚂蚁个头不小,像这样一根手指粗的树枝,不到一会儿,就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
树枝,蜜糖,蚂蚁?
谢展突然想到什么:“阿朗,同我去一趟如意绘馆。”
“这个时辰?”夏清朗指了这天,看来今夜又不用睡了。
…
待到祝余回到月神殿,谢展和夏清朗两个人已经没了踪影。
不过这样也好,接下来要做的事也不适合外人在场。
不得不说,夏清朗此人话虽多,但作画的速度飞快。根据他们亲人伙伴的描述,终于大致画出了这十三位死者的画像。
而接下来,便是祝家无相之术的巧妙之处。
第一位死者,是位年长的妇人。看衣着打扮应是位富贵人家的夫人。
原本样貌姣好的,带着富态,珠翠虽掉了不少,但看得出身前是个爱美之人。只可惜她的左边脸颊被狼咬去了一半。
祝余用沾有桃叶汁的布巾小心擦拭过老夫人的脸颊,手臂,以及全身各处。她的手法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个鲜活的故友。
师父曾说过,对待死者要耐心细心,不可有半点不尊重。
祝余的语气极为温柔道:“老夫人,辛苦了,我们马上就不在这里待着了。收拾收拾,干干净净地走。”
常人和死人对话定会被吓出魂来。可祝余不一样,仵作这个行当除了天赋和胆量,便是唯手熟尔。
可往生义庄每日哪有那么多的死尸可以解剖呢?为了提升技艺,她跑去乱葬岗里,解剖尸体,再为他们安葬。
此刻,那些手法和技巧早已熟记于心。手中的动作变得利落干脆,自己越来越像师父了。若无法帮助生者,那就为逝者做一些事。
净身之后,就是缝合与填补,这一步最考验技艺。她用桑皮线将皮肉缝合得平整一些,再用特制的陶泥填补。
这一步也至关重要,要想复刻出死者生前的模样,必须了解骨骼的走向,摸清皮相与骨相。
最后,用珍珠粉与蛋清混合敷在逝者的脸上,涂上口脂,略施粉黛画出血色来。
一切俨然,终于在寅时前,将这十三位逝者恢复生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