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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染的旧书(2 / 2)

父亲……女儿回来了。以“沈青砚”之名,戴着您赐予的玉蝉,回来了。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这仇,这冤,女儿……背定了!

她将染血的《盐铁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父亲冰冷的骸骨。黑暗中,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燃烧着幽暗而永不熄灭的火焰。

***

接下来的两日,竹露斋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平静。

苏砚清如同一个真正的、初入地字班、即将面对纨绔学生的年轻教习。她每日辰时便起身,换上干净但依旧朴素的院服(那件被泼了粥渍的被她仔细清洗后晾在房中),前往食舍用早饭。她依旧坐在角落,无视那些或明或暗的指点和议论,沉默地吃完自己的食物。柳小姐和她的跟班们虽未再上前挑衅,但那怨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从未离开过她。

更多的时间,她将自己关在竹露斋内。书案上,除了山长林夫人所赐的《洗冤集录》,便是那本染血的《盐铁论》。她像一个贪婪的蠹虫,疯狂地啃噬着书页上的每一个字,尤其是父亲留下的那些批注。

父亲的批注,并非简单的释义,更多的是结合时政、针砭时弊的犀利见解。关于盐铁官营,他写道:“利出一孔,则国富而民凋;权归豪强,民怨而国危。当审时度势,以民为本,不可拘泥古法,亦不可纵容兼并……”其见识之深,忧患之切,跃然纸上。

而在那血迹斑斑的书页旁,父亲的批注更是触目惊心:“……盐税之重,实如剜肉补疮!江南三州,去岁因盐课逼死民户竟达百数!长吏匿而不报,只知催科,此非聚敛,实乃……饮鸩止渴!国之根基,在于民心,民心若失,大厦将倾!”字字如刀,直指时弊!那飞溅的血迹,仿佛就是这尖锐言论带来的灾厄烙印!

苏砚清的手指抚过那被血迹模糊的字迹,指尖冰冷。父亲当年,是否就是因为这些直刺要害的言论,触怒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利益集团?这本《盐铁论》,这本沾血的《盐铁论》,就是无声的控诉!

她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每一页,不放过任何一处夹缝和批注的空白处。试图从中找出父亲可能留下的、关于他察觉到的危险、关于他正在追查之事的蛛丝马迹。然而,除了这些忧国忧民的犀利见解,再无其他暗示。

她不甘心,又拿起林山长所赐的《洗冤集录》。这本前朝谢安所注的奇书,并非单纯记录刑案,更蕴含着洞察人心、明辨真伪的智慧。首页那行苍劲的批注“冤屈如尘,蒙心蔽目。洗之不易,唯持心灯,照见幽微”,仿佛是对她此刻处境最贴切的写照。

她仔细翻阅着关于血迹辨认的章节,试图判断《盐铁论》上血迹的陈旧程度和可能的来源。书中记载:“血入木石,久则色沉褐,味腥锈……溅血如星,多为创口近喷涌……”这与书页上的血迹特征吻合。这血……至少是数年前留下的了。

她合上书,闭上眼。线索似乎又断了。染血的书,失而复得的玉蝉,神秘的送书人……这一切都指向苏家旧案,却如同一团乱麻,找不到清晰的线头。而更大的谜团是——那个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他(她)将这些东西送到她手上,目的何在?

是苏家旧仆?是父亲生前的至交?还是……当年陷害父亲的仇敌,故意用此物来试探、恐吓她这个漏网之鱼?

每一种可能,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远处传来少女们清脆的诵书声,一片岁月静好。而她所处的竹露斋,却像被无形的屏障隔绝,笼罩在真相的迷雾与杀机的阴影之下。

明日……便是辰时。便是她以“沈教习”的身份,正式面对靖南王世子萧珩的时刻。

那个在藏书楼如鬼魅般出现、带着恶意戏谑的少年,那个将她推上风口浪尖的始作俑者。他会如何发难?他又是否……与这染血的旧书、这神秘的威胁,有着某种她尚未察觉的关联?

苏砚清的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块覆盖着箭孔的粗布上,又摸了摸,胸前冰冷的玉蝉。冰封的心湖下,暗流汹涌。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拿起墨锭,一下,一下,沉稳而用力地研磨起来。墨条与砚石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战鼓在心头擂响。

墨汁浓稠如夜。

她提起笔,饱蘸浓墨。手腕悬停,目光沉凝。笔锋落下,并非书写,而是开始默写《盐铁论》中父亲批注最为犀利的段落!笔走龙蛇,字字如刀,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悲愤与决绝!

她要记住!刻入骨髓地记住!记住父亲的声音,记住这染血的控诉!无论明日面对的是怎样的狂风暴雨,她都必须稳住!必须活下去!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

第三日,寅时刚过。

天边只有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夜色尚未完全褪去。竹露斋内一片寂静。

苏砚清已经起身。她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仔细地梳洗整理。长发用那根普通的木簪一丝不苟地挽成最简单的圆髻,没有一丝碎发。身上是昨日浆洗过、显得格外挺括干净的浅碧色院服,领口袖口都整理得服服帖帖。她刻意选了一身最合体的,褪去了前几日的宽大和狼狈。

她走到书案前。那块覆盖箭孔的粗布已被收起,狰狞的孔洞暴露在空气中,像一个沉默的伤疤。她没有试图遮掩。旁边,是那本摊开的、沾着陈年血迹的《盐铁论》,以及林山长所赐的《洗冤集录》。她将这两本书,连同几本崭新的、属于地字班的基础经籍——《论语集注》、《孟子正义》,整齐地码放在书案一角。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切,最后落在书案中央。那里,摊开着一张雪白的宣纸。旁边,砚台里的墨汁已研磨得浓黑发亮,一支崭新的狼毫笔架在笔山上。

她走到水盆边,用冰冷的清水洗了脸。水珠顺着她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颊滑落。她抬起头,看着铜盆里模糊晃动的倒影。镜中的女子,眼神冰冷锐利,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焰。沈青砚的面具之下,是苏砚清永不屈服的灵魂。

她拿起布巾,仔细擦干脸上的水珠。然后,走到书案后,端正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雪地里宁折不弯的青竹。

她在等待。

等待那个决定她接下来命运走向的、身份尊贵却声名狼藉的学生。

等待一场注定不会平静的、交锋的开始。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曦透过窗棂,将书案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格子。远处传来书院晨钟悠远清越的回响,一声,两声……辰时将至。

苏砚清闭上眼,调整着呼吸。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胸前衣襟下那枚冰凉的玉蝉。父亲……保佑女儿。

就在晨钟第七声余韵将散未散之时——

“砰!”

竹露斋那扇并不十分结实的院门,被人从外面用一种极其粗暴、近乎踹开的方式猛地撞开!沉重的门板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

巨大的噪音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也瞬间打破了竹露斋内近乎凝固的沉静!

苏砚清霍然睁眼!目光如电,射向洞开的院门!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浓烈的、几乎盖过清晨草木清气的酒气,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门口!

正是靖南王世子——萧珩!

他显然刚从某个通宵达旦的宴饮场合过来。那身标志性的暗紫色织金云纹锦袍皱巴巴的,领口敞开,露出里面同样凌乱的雪白中衣。长发只用一根金环松松垮垮地束着,几缕碎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俊美得过分的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潮红,眼白布满血丝,眼神迷离而狂躁,嘴角却挂着一抹极其恶劣、充满挑衅意味的狞笑。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几乎空了的、镶嵌着宝石的鎏金酒壶,随着他踉跄的步伐,酒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哈!沈……沈先生!”萧珩一脚踏进小院,声音因醉酒而含混不清,却异常响亮,带着浓浓的讥讽,“本世子……来……来上课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脚步虚浮,像个不倒翁似的在狭窄的天井里晃荡了几步,目光扫过空荡冷清的院子,最终落在正屋洞开的房门内、端坐在书案后的苏砚清身上。

“啧!”他嗤笑一声,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到正屋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名贵的龙涎香,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端坐不动、面无表情的苏砚清,视线在她干净整洁的院服、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以及那沉静得近乎冷漠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她面前那张空白的宣纸上。

“嗬……装模作样!”萧珩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将手中的空酒壶“哐当”一声随意地丢在门槛上,溅起几点尘土。他摇摇晃晃地迈进屋内,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和跋扈的气息,径直朝着苏砚清的书案走来。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苏砚清紧绷的神经上。

他走到书案前,双手猛地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要将脸凑到苏砚清面前!那双布满血丝、带着醉意和狂躁的凤眼,死死地盯着苏砚清深潭般沉静的眼眸,试图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慌或畏惧。

浓烈的酒气喷在苏砚清的脸上。她甚至能看到他眼中自己冰冷如镜的倒影。

“沈先生……”萧珩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狎昵的、充满恶意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听说你……学问很好?字也写得……很‘工整’?”他刻意咬重了“工整”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书案上那个被墨汁覆盖的箭孔痕迹。

他伸出手指,带着轻佻和侮辱的意味,竟想去勾苏砚清的下巴!

“来,让本世子看看……你这张脸……到底……藏着什么……”

就在那带着酒气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苏砚清皮肤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拍击声,骤然在寂静的斋舍内炸响!

苏砚清没有后退,没有闪避。她端坐如磐石,在萧珩的手指即将碰到她下巴的刹那,左手如电般抬起,并非格挡,而是快、准、狠地,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狠狠拍在了萧珩伸过来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力道之大,声音之响,让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

萧珩的手背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通红的掌印!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迷离狂躁的眼神猛地一凝!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显然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沉静的“寒门教习”,竟敢如此直接、如此狠厉地反击!酒意似乎都被这一巴掌扇醒了几分,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了之前的狂躁,死死地瞪着苏砚清!

苏砚清缓缓收回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抬起眼,目光毫无畏惧地迎上萧珩错愕而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冻结千年的冰原。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一字一句,清晰地在这充满酒气和剑拔弩张的房间里响起:

“世子,请自重。”

“此地,是课堂。”

“学生苏砚清,”她微微一顿,清晰地吐出那个早已刻入骨髓的名字,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刺萧珩眼底,“奉山长之命,授世子课业。世子若欲求学,请——”

她抬起右手,指向书案对面那张空着的、显然是给“学生”准备的硬木椅子,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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