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镇长。”马处敲开肖锋办公室门时,夕阳正透过窗棂,在他肩头镀了层金,书架上的文件夹边缘被照得发亮。
肖锋起身倒水,玻璃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清脆一响。
“马处怎么有空过来?”
“有人想阻止改革。”马处没接茶杯,拇指蹭了蹭杯沿,茶水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像刀锋,“李昊找了市发改委张主任。”他突然笑了,眼角皱纹舒展,“不过张主任刚被调去督查室,说话没以前管用了。”
肖锋垂眼整理桌上的轮岗名单,笔尖在“农业农村办副主任王强”名字下画了道线——王强正是李昊表舅。
他的指腹蹭过纸面,触感粗糙,像抚过一道旧伤。
“我只做该做的事。”他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纸页,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马处盯着他的侧影看了会儿,起身时拍了拍他肩膀:“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树大招风。”门合上时,肖锋听见他低声补了句:“苏明远同志当年也是这样。”
第二天干部大会上,肖锋站在投影仪前。
红色的“轮岗名单”四个字映在他脸上,把眼尾的细纹照得一清二楚,像刻在岁月里的沟壑。
“王强同志调任文旅办副主任,”他翻到下一页,声音平稳,“文旅办财务科刘芳同志调任农业办主任助理。”
台下传来抽气声,像风掠过枯叶。
空调出风口嗡嗡低鸣,却压不住空气里骤然凝固的紧张。
有人低头翻文件,纸页翻动声窸窣如鼠;有人攥紧笔杆,指节泛白。
李昊攥着椅子扶手,皮革被指甲刮出细痕。
他看见王强涨红的脸,想起上周还收了对方两条软中华——现在全打水漂了。
周梅坐在第三排,指甲在笔记本上戳出一排小孔,纸面微凸,像被虫蛀蚀。
她昨晚给县文旅局局长发了三条微信:“轮岗影响项目进度”,“肖锋独断专行”,“省上文件可能有问题”。
可局长今早回了个“省发改委刚发通知,试点单位人事自主”,后面跟着个苦笑表情。
散会后,李昊办公室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重物砸地。
肖锋路过时,听见碎瓷片落地的脆响,清冷如冰裂,还有李昊压抑的怒吼:“他妈的肖锋!”周梅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哥,再忍忍,等他出错……总会有机会的。”
傍晚的山风卷着蝉鸣涌进肖锋办公室,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低语。
他收拾完文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未知号码。
“你以为你赢了?”男声沙哑,像砂纸磨过话筒,电流杂音里夹着粗重呼吸,“你只是还没输。”
肖锋把手机拿远些,听着那喘息在听筒里起伏,仿佛来自地底。
他想起昨夜苏绾靠在他肩头说的话:“改革越深入,暗箭越多。”指尖在挂断键上顿了顿,突然笑了,嘴角微扬,像看穿了某种宿命:“那就看谁先出错。”
挂断电话时,屏幕自动弹出新闻推送。
他扫了眼标题——“青云镇文旅项目引质疑”,后面跟着个“点击查看”的蓝色链接。
肖锋没点,把手机塞进裤袋。
窗外的晚霞正烧得浓烈,将镇政府的招牌映得通红,“为人民服务”五个字在红光里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