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收破烂时换来的。”林凡的声音低,还带着点急,他小心地翻着书,跳过前面那些讲《农村电工》的没用内容,直接翻到后面画着草图、写着公式的pages。
“爹,您看看这个。”他把书推给父亲。林建国虽是农民,但早年上过扫盲班,还在公社农机站帮过忙,比一般人多懂点。
林建国凑到灯前,眯着眼,仔细看那些他看不懂的图纸和公式。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线条——画得真细,比农机站师傅画的还细。
“这……这是……”他小声嘀咕,眼神从疑惑变成了惊讶,“这画的啥啊?比公社农机站的图还精……是啥机器上的零件?”
他不懂原理,但跟农具打交道多年,能感觉到这些图纸不一般,透着股他没见过的技术劲儿。
“爹,您觉得……这东西能有用吗?能换钱不?”林凡盯着父亲的脸,心都快跳出来了。
林建国没说话,反复翻着那几页纸,浑浊的眼睛里光闪来闪去。最后,他重重地摇了摇头:“娃啊……这东西说不定是个宝贝……但是……咱不认识啊!不知道是干啥的,拿去给谁看?谁会信咱?万一……万一惹出事来咋办?”
这话像根针,扎破了林凡刚燃起的希望。
是啊,怀璧其罪。这书来路不明,技术又这么特别,在这年月拿出来,说不定换不来钱,还会惹上麻烦,甚至被安上罪名!
刚冒出来的一点光,又暗下去了。
绝望的气氛又裹了上来。
林凡盯着那本书,眼神变来变去。父亲说得对,风险太大了。可除了冒险,还有别的路吗?
难道真要看着三天后家被拆了?
不!绝不!
他的眼神又坚定起来,还带着点赌徒的狠劲。
“爹,奶奶,你们放心,钱的事我来想。”林凡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东西总有识货的人。我明天去镇上问问,找找路子。就算……就算这法子不行,我再想别的!”
他把书合上,用块破布仔细包好,揣进怀里,贴在身上。这时候,书不再是可能值钱的宝贝,而是他压上一切的赌注。
奶奶看着孙子的脸,那脸比平时沉,还带着股决绝,她张了张嘴,最后啥也没说,只是默默擦眼泪。林建国叹了口气,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林凡的肩膀,那一下拍得重,里面藏着太多说不出的话。
这个晚上,没人能睡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凡就悄悄起了床。
他啥都没带,就带了怀里用破布包着的旧书,还有最后一分钱——昨天赵海拍在地上,父亲捡起来塞给他的那一分。
他必须去镇上,碰碰运气,找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找个能认出这书的价值,还愿意买的人。
可镇子那么大,人又多,他该找谁?技术员?工程师?他们在哪?
他像个拿着藏宝图却看不见路的人,朝着飘着晨雾的镇子走去。
国营农机厂的门口看着比别的地方气派些,林凡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最后鼓足勇气,走向门卫室里那个打哈欠的大爷,声音带着忐忑,问出了那句能决定命运的话:
“大爷,请问……你们厂里,有没有懂技术的工程师?我……我有点东西想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