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您刚刚说,尘埃街这名字是您起的?”程知微问。
花姨点头:“对,原本这条巷子没名字的,这里离地铁站远,又都是危楼,没人住,后面就租给我们这些外来人了。”
“我们这群人,不就是尘埃吗?”花姨看着程知微跟周叙,意味深长地笑道。
程知微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抬头一眼,眼前的高楼仿佛近在咫尺,高楼里灯光璀璨。
可在那些灯光照不到的背面,是这一群为城市建设,却又微小如尘埃的无名者。
“你要是想了解更多关于尘埃街的故事,可以留一个电话。”花姨打着哈欠,对程知微道:“我要回家洗澡睡觉了,明天早上 6 点钟还要起床去买菜,熬不了夜。”
程知微留下自己的私人电话号码,又跟花姨互加了微信。
花姨离开,那吃完面的父女俩也手牵着手回家。
程知微盯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想到,印象中她父亲好像没这样牵过她的手。
周叙看着她的侧脸,见她出神,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程知微思绪一下被拉回,转过身去看他。
“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天,累了吧?”周叙抬手看表,不知不觉间已经 10 点半了。
“累,可是我还不想走。”程知微坐在胶凳上,她仰头看周叙:“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她望向不远处的高楼。
她的过去,和现在,直线距离就这么几米,可却是她永远跨不回去的时间鸿沟。
周叙在她身旁坐下,听到她说:“周叙,你知道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最缺的是什么吗?”
周叙没出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人情味。”
“一栋又一栋的高楼把所有人装在一起,距离是更近了,可是心却远了。”
“社恐,边界感,成了潮流。这些我都能懂,我都能理解,可是我很难接受。”
“以前的人能半夜三更串门,我还记得小时候我跟我爷爷奶奶住在村里,我奶奶特别多朋友,很多时候早上我还没醒,就有人来找我奶奶聊天,我就躺在床上,他们在客厅说我坏话,隔音不好,我全听见了。”
“晚上的时候,她们在外面看《苗翠花》,就关咏荷跟江华演的那个,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实际上我躺被窝里听剧情呢。”
“现在,哪怕同一层楼的邻居,都很难打上招呼。”一个个都抱着你死可以,别死在我家门口就行的冷漠态度。
程知微说完,去看周叙:“在我印象中,北京一直高高在上,是精英聚集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
周叙目光落在她微红的双眼,从前他只知道程知微这人重情感,却没想到感性如斯。
这样的人,其实活着会更累。
他们坐在塑料胶凳上,一个是红色的,被太阳晒成了破旧的白红,一个是蓝色的,被时光摧成了浅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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