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宴道:“正因如此,我才怕激怒了她。”
江月满看了他一眼,竟露出个莫名的笑来。
她素来冷淡少言,一张脸泥塑木雕似的,突然笑起来,叫齐宴后背发凉。
他想,难道是那事被姓江的知道了不成?可这也不能全怪他,她弟弟也是有份的呀…
正胡思乱想着,江月满道:“我同成玉殿下虽不见面,但在暗中观人行事向来是我的强项,说她不会举兵就是不会,大人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齐宴千言万语都噎住,又不敢冲着江月满翻白眼,只好拂袖走了,心里琢磨着看她有什么把戏。
第71章 萦怀
江月满没让他等太久, 第二日夜,一片黑朦的皇宫中燃起了一把火,从在朱雀阁中观, 冲天的火光直撩上静谧的天宇,将星子一个个都灼炙得跌落下来。
林恪也怔怔地望着。
这位骄纵的公主殿下近来憔悴不少, 薄薄的嘴唇有些泛白,瞧着病怏怏的。
江月满正同她对坐案几两侧, 闻见了烟味, 关下窗便要下榻去。
林恪却伸手越过案几按住她, 问:“干嘛去?”
江月满没看她的眼睛。
她移开林恪的手,随意地像是要出去信步闲逛,说:“殿下近日忧思,已经病了, 那边的事就不要再操心。这些日子挑个钟意的驸马爷, 从宫里搬出去, 日后也免受桎梏。”
说完, 便踏步要走。
林恪偏不让人走,她急切地从内室追出去, 撞翻了室内的灯架,跑得太快,秋风又有些冷, 不由得咳起来, 越咳越厉害,还不肯停下。
江月满只得站下了。
林恪的声音打着颤:“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又要去干那些遗臭万年的恶事!”她的泪在眼里打转, 却倔强得不肯落下, “我不在乎你杀了谁, 也不在乎你要夺了谁的前程,毁走多少骨血团圆。但是你告诉过我,成玉一定会成功,所以你不想去争。既然如此,你现在掺合进去又是做什么?”
江月满半转过头来,纤细的眉眼很疏淡。
她没有说话,林恪便又问她:“抛开这些不提,你也说过,你同我一样仰慕皇祖母,不愿意破坏她的大计!”
她的声音穿过被烈火鼓动的狂风,扑向江月满。
“成玉殿下要做的事利于千秋万代,臣不能染指…”
“待到文渊昌盛,许多人自可以在这棵大树下逍遥快活…”
“到那时,也许公主也可以寻觅一桩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不必困在朱雀阁、困在皇宫之中了。”
江月满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不知如何作答。
她再算无遗策,最终仍是被命运推着走,在明天来临之前,没有人知道降下的会是雷雨还是日光。
她张了张口,竟有一瞬间的懦弱,说:“殿下,臣是为了…”
“住口!”林恪厉声喝止住她,咬着牙道:“不许说是为了我。”
她的眼眸映着远处的火光,怒而烈得也像有火焰在烧,她惟恐江月满说出这都是为了她的话。
这般千秋罪业,这般因果,她承受不起。
江月满怔了怔,看见了她腮边的泪。
晶莹一点雪上痕,迅速消弭溃散。
“我…是为了我自己。”江月满终于攥紧了手,冷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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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天明的时候,宫内的火才熄了,裴郁连带着几名禁军执事落狱待审。
江月满盘算了许久的手段终于成功。
她这些日子又是封门又是大肆宣扬王府与萧家联姻的消息,正是为了逼宫内的禁军动手。
裴郁是林忱的心腹,秉承着主人的意志。
主辱臣死,王府下聘的消息一经传出,即便是云城那边没有传来消息,他必然也会有放手一搏的心思。
至少,他会想着将萧冉送出京城。
江月满本来还担心他收到了勒令不会动手,看来隔绝与封锁消息成效还是很斐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