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抬抬眼镜,向叶作尘几人讲述他所知道的关于女孩的故事。
“我清楚记得是阿芳给我送粽子当午饭的那天,仲夏天气热,苍蝇叮在粽子上,我赶了好几次。”
“就吃粽子的功夫,五六个黝黑的农家汉子闯进诊所,人高马大的,把我吓得够呛,莫不是惹上了哪路人?”
镜框下滑,医生再次抵在中间推上去。
“有个上年纪的阿公窜出来,抓着我的手,求我救命,顺着他的方向,这才看清众人抬着担架,上头躺着个女人,侧着身子看不出年纪。”
“起初当她是端午拜神祭祖忙晕头,中暑了,但一想中暑何需这么多人一起送过来?见这些壮汉只是抬人的,我大起胆子使唤他们把人抬去里间,搁木头板上。留下护士,其余的人被我赶到门外。”
“等我把女人调整姿势平躺在床上,她的脸瞧着年岁颇轻,毫无血色,闭着眼睛,我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单,层层的绷带,手法粗糙,我直接拿剪刀拆了,嚯,女孩腹部有刀伤,足足三公分深的伤口,脖子上深色勒痕,我一看就知道这事不对劲,就联系派出所来一趟诊所。”
医生停下叙述,招呼叶作尘几人喝茶,从抽屉里取出套着塑料薄膜的一次性纸杯,拍着茶罐抖出茶叶,接着弯腰捞起桌脚旁的绿色复古热水瓶,给三人先倒水,水位七分满,最后给自己透明的保温杯里加水。
“派出所的人一查,抓了三四个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姑娘可怜,她母亲天生脑子有毛病,疯疯癫癫的,她父亲年轻时是个刺头,跟人干架坏了一只眼睛,独眼佬四十岁了眼见娶不上媳妇,他老母做主娶了二十岁的女疯子。女疯子不认人,在外面横冲直撞,独眼佬干脆拿绳子把她捆在家里。头胎生下女孩算健康的,第二胎生了儿子,小时候看着慢半拍,长大一点发现这孩子精神也有毛病,村里的人管他叫小疯子。”
“独眼佬就这一个儿子,他抱着小疯子坐车去城里医院治病,他这一走半个月没回来,女疯子挣脱开绳子,天天追着马路上的车跑,被路过的大货车碾压当场丧命,司机只赔给独眼佬他娘五百块钱。”
“小疯子的病要长年累月吃药,不然只会越来越严重,人命换来的五百块钱甚至不够半个月的药钱。同村的孩子孤立欺负女孩,女疯子没了刚满一年,女孩被几个小孩推进池塘,命是救回来了,发高烧烧坏了耳朵,吓坏了发不出声。没几年,独眼佬的老娘也老去,就剩独眼佬和两个孩子。”
“女孩很懂事,承包家里大大小小的活,独眼佬看她如此能干,也没丢弃她。女孩十八岁时,被邻村的老木匠侮辱,独眼佬趁机要了五千块钱作彩礼,不管亲生女儿的死活。五千块钱刚到手,他就到城里花天酒地,也没想着留钱给小儿子治病买药。小疯子长时间断药,神智不清,比女疯子还严重,暴躁易怒,疯起来会打人,女疯子没了,轮到小疯子绑起来看守。”
说到这,医生停下喝一口水,摘下眼镜,放空眼神。
“女孩嫁人后也没过上好日子,老木匠是出名的鳏夫,爱打老婆,女孩多次流产,最严重的那次大出血险些丧命,坏了身子怀不了孕,老木匠天天搓磨女孩,吊起来打是家常便饭。女孩忍受所有脏活累活,知道老木匠想把她送给同村的几个混混玩弄,女孩趁老木匠睡死,连夜跑回家,独眼佬赶不走她,正好家里缺一个洗衣做饭看管小疯子的人。半个月后,女孩被几个混混劫走,女孩死活不配合,惹怒混混,勒她脖子威胁她就范,失手拿菜刀砍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