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千百年的凝望啊!或许,也不过这瞬间…
没有人看见他是什么时候把少女安然放在桥边青石板上的,也没有人看见他是什么时候带出那柄残剑的。更没有人知道这个乾坤宫主封门弟子和他师尊的道行谁的会更高…
人们只知道那柄九天神兵此刻就在他的脚下!
当天行健拾起那柄残剑时,似乎也看到了那婆婆呆滞的目光。剑身锈迹斑驳,却隐隐透出寒光。玄青色在残剑的剑身上下游走,他指尖轻抚过那道裂痕,忽闻桥下流水呜咽,似在诉说某个尘封已久的心酸往事。他猛然抬头,石缝里正渗出一线夕照,将残剑裂痕映得如同未干泪痕。
远处传来似有若无的梆子声,恍若三百年前那场对白。梆子声忽远忽近,在暮色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天行健的掌心渗出细汗,残剑竟开始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什么。桥墩下的青苔突然剥落,露出半截模糊的刻痕——竟是九枚铜钱状的印记。
“你是谁”?药铺少女惊惑的问。
我们在哪里见过?
话音未落,那婆婆的蓑衣无风自动,九枚铜铃齐齐转向西北。最后一缕夕照掠过剑痕,映出暗纹里藏着的七星排列的玄青龙纹。远处梆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利器划破布帛的声响,自河底幽幽传来。
天行健瞳孔骤然收缩。残剑震颤愈发剧烈,剑身裂痕中竟渗出细密水珠,在夕照下泛着玄青微光。河底传来的裂帛声忽化作凄厉剑鸣,惊起芦苇丛中三只白鹭,振翅时抖落的羽毛却悬在半空不动。
他低头发现鞋底青砖缝里渗出粘稠黑水,每一滴都映出扭曲的梅花倒影。九子连环铜铃突然同时炸裂,碎片在空中凝成北斗之形。那婆婆的蓑衣簌簌剥落,露出内里杏黄道袍上暗绣的雷纹。河面无风起浪,浮出半截朽木,木心嵌着柄生锈的八卦锁。
残剑猛地脱手飞向河心,竟在漩涡中勾出甲申两个朱砂大字。天行健喉头腥甜,当年师尊封印八卦锁上的画面突然清晰如昨。西北天际炸开一朵血色梅花,河底传来铁链挣断的闷响。他踉跄抓住桥栏,看见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与残剑裂痕完全吻合的伤疤,正随着远处渐近的马蹄声汩汩渗血。
暮色四合,河面突然浮起无数细碎光点,如星火坠入浊流。他掌心血珠滴落处,黑水翻涌着凝成七朵墨梅,那杏黄道袍猎猎作响,婆婆枯瘦的手指已扣住他腕间太渊穴…
八卦锁在漩涡中发出机括咬合的咔嗒声,残剑悬在河心剧烈旋转,剑身裂痕里渗出的血珠竟逆流而上,在半空连成北斗七星。远处马蹄声忽化作金戈交鸣,芦苇丛中悬停的白羽簌簌化为纸灰,每片灰烬上都显出一枚朱砂符印。
甲申年欠的债...婆婆喉间滚出的声音是那样的凄切…道袍雷纹间游出七条血线,正穿过天行健掌心伤疤。他浑身经脉突如冰封,却见河底升起半截石碑,碑文在暮色中明灭:剑断梅谢日,魂归甲申时。
西北天际血色梅花轰然炸裂,碎瓣化作流火坠向河面。九子连环碎片组成的北斗突然倒转,将夕照折射成熊熊烈火。
残剑终于发出清悦龙吟,在河面铺成丈余长的朱砂符咒。七朵墨梅突然暴长,花蕊中射出锈迹斑斑的透骨钉,钉尾皆系着褪色的五雷符。婆婆道袍下摆无风自燃,露出内衬上密密麻麻的指甲掐痕——全是天干地支的排列。
当第一枚透骨钉距咽喉三寸时,天行健腕间突然浮现师父常用的十指捆仙扣结。河心石碑轰然碎裂,飞出三百六十五枚铜钱,每枚钱孔都穿过一根银丝,织成玄极门锁妖的天罗地网。残剑与短刃应声而断,最后半截刀尖却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
暮色里响起婆婆的叹息…多情总被无情伤…天行健周身大穴突然爆出七点血梅,与河面墨梅遥相呼应。八卦锁最后一道机括弹开时,悠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