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齐在军中威望远高于他,作战也比他老成,此番若是派遣钟齐,不仅更能保护夫人世子,或许纠结边陲余下的士兵还能再援助州城解围一次。就算不能,他留在这么一个被困守的孤城里,也好过钟副将留在这里呀?
“去去去!”第五靖抓起手边的靠垫丢向他,“跟谁学的这个噜苏劲!没有钟齐在我耳边念叨我心里不痛快,行了吧!赶快给我点兵去!”
被笑骂了两句的秦昼出去了,正好和钟齐擦肩而过,这位老朋友对他笑了笑,甚至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留下的艾叶灰。而当钟齐走进来时,他和第五靖脸上的轻松神情都消弭了。
“今日又有三十余名士兵染病。”他说。
第五靖垂眼,看着手中的剑。这是一把黑鲛皮青银龙纹吞口的长剑,握在手中沉而冷。他拔出剑,那镜子一样的剑身就照见他的眼睛。
挺好的,第五靖想。他见过他父亲病逝时因挣扎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不喜欢那样可悲可厌的神色,他没有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神色。
钟齐留意到第五靖在注视这把剑,但他并没说什么。“病愈的也有几个,”他说,“虽不大好,但也……”
“老钟,”他说,“我遣秦昼回去了。”
“喏。”钟齐说。
“我知道你能明白,但我还是得说一遍,”他唰地把剑推回去,“这一仗,我们不一定能胜。”
北风被关在外面,呼啸声离这里似乎很远,烛火在角落里摇曳,发出极轻微的沙沙。“殿下……”钟齐想说什么,被第五靖打断。
“小剑与启王有旧,又是叶家旁支,不会有事。王奉良不在此处,纵使这里兵败,他手中有兵,欲降则有谈判筹码,不降也可以自谋生路。至于老钟你啊,他们杀主将,还能连着副将一起?到时起了哗变,启王也要掂量掂量我随州兵的血性。”
“只有秦昼资历老,但无所傍身,我遣他回去,也算是给他安排一条生路。”
有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烛火摇曳一阵,钟齐低叹,抱拳跪下。
“末将追随殿下近二十载,昔日殿下未冠便受封随州,点末将为副将,自此日起,末将之性命便系于殿下一身。”
“今日若天佑平朔军,末将便为选锋,为殿下驱逐外敌。若时运不克,末将甘为殿下肝脑涂地。”
“末将立于此地,便不使殿下伤损分毫!殿下何作此灰心之语!”
第五靖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他随手把剑丢在一边,过去拉他。
“起来吧!”他说,“我就是被秦昼磨叽得烦了抱怨两句而已,你倒当真了!”
夜色落了下来,风吹得紧了。沉州军的营地仍旧是热腾腾的,风中的香气带上些诱人的味道。
今夜火头营牵了几只羊出来,天还未黑就选了两只最好的烤上,其余士兵还在等罐子里的汤时,已经有一营的人坐下大嚼烤羊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