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满身是雪,是尘埃,是鲜血的人冲了出来。为首的那个将官有和他年纪相仿的一张脸。
两边骑兵相触,黎鸣铗挺马上前,用枪杆撞开何翠子的一刺。两匹马擦肩而过,随即折返再次撞在一起。她避也不避他的回马一枪,上挑掀开枪尖就向着他肋下刺去,□□在甲上铮的一声,她自己也被枪杆扫得一仰。可仅仅只是一仰,何翠子直着脖子咽了一口什么,随即又把枪砸了下来。
她额头上的血还在向下流,半张脸都变成了鲜红色。在这红色下五官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眼睛是亮的。
不需要细细揣摩,不需要做任何推理,双眼不盲的人都能读出其中的暴怒和痛苦。那些是她的学生,和她经历相仿的战士!她曾经写过的名字埋在雪下,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枪锋相撞,铮然作响,何翠子的亲卫与护纛旗的亲兵绞成一团。马匹被刀划开肚腹,士兵被枪贯穿咽喉,新鲜的血泼洒在地,霎时间就蒸腾起一层热气腾腾的雾。
压力向中央聚拢,两侧的擎云营骑兵就开始收缩。此时此刻,分发给燕字营的马镫和淬铁刀发挥出作用来,即使刚刚从死地逃出,即使心神不定甚至带了伤,只要踩在马镫上就不会意外坠马,被淬火提升了强度和韧性的马刀不惧对砍,几下交锋就能将对手的刀砍出白痕。
突围口被撕开,燕字营快速向外撤退,在亲兵的呼喊中何翠子砍翻身边冲上来的擎云营亲兵,拔出他佩刀回头对着纛旗投了过去。
嗤,一角旗帜被削下,她转身随着滚滚雪尘消失在突围口里。
“黎将军!被他们逃出去了!追吗!”
黎鸣铗擦了擦嘴角,刚刚她那一枪没有穿甲,仍旧给他震出一口腥气来。
“追,”他说,“不必太紧。他们现在没办法去驰援了。”
松散的队形逐渐合拢,有撑不住的骑兵趴在了马背上,幸好没有掉下去。何翠子沉默地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士兵,脸上的血已经干了。
她已经做得很好她是从州北人,见过危险的皑皑大雪,所以在进谷前做好了防备。去援助的近路只有那一条,他们没法绕远。就算是在雪崩中她也应对得当,但凡走在前面的是燕字营而不是她的部下,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可是,可是!
她发出了一声咆哮似的哽咽。
赵一石清点过人数,慢慢走过来了。他犹豫一下,还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稍用力地拍了拍。何翠子仰起头看向他,看到一块被递过来的布巾,赵一石指指她脸上的血,随即把目光移动向远处。
“情况紧急,必须上报启王殿下。”他说。
何翠子接过布巾擦了擦脸,那痛苦的表情就跟着血迹一起被抹掉。
“我们驰援受阻,”她说,“乌骑军或成孤军。如果第五靖再派人截击,战况会倒转……你说得对,必须立刻知会殿下。”
……
平地起了白风。
白芦平原忽然笼罩进一片茫茫的素色里,叫人看不清东南西北。图卢·乌兰古从怀中取出一枚小筒,爱惜地在袖子上擦了擦,那是海石花送给她的礼物,可以看到几十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