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要改变,被折断一些骨头,更改一些眼神。
他恨啊,怎么能不恨,怎么能看着自己用尽全力追随的那个人被人世捏碎一部分而不心生痛恨。他拔出剑来的那一刻不是想向她示威
他是不愿面对这个现实。
“怪我做了好一场大梦。”
她看着他,好笑又无可奈何。
“嗯哼,”嬴寒山又压了压他的手,“梦醒了,然后呢。最近臧沉不少人挂冠走了,你如果觉得我不再适合做你的主君,你也可以走。你走了之后春耕或许会困难一段时间,踞崖关没有旧长官,我一时也不知道谁更合适顶你的位置。你看,你做官的时候除了理想,也有很多现实的东西。我不信你是一个纯粹的殉道者,不然你不会鞠躬尽瘁地在一个副手的位置上干十几年。”
“你得想想这件事,也得想想我的处境。”
陈恪又一次试着站起来,这次藤蔓倒是没绑着他。出门之后去找医生。嬴寒山坐着,平淡地对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人说。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想走,想了想又转回来。
“我还是不明白将军为何杀他。”他说。
嬴寒山耸肩笑了笑,没有回答。
一直到陈恪的身形消失在门前,满地花藤簌簌缩回,着霜青色外衫的儒生平地从藤蔓里生出。苌濯袖着手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前,发出一声不太痛快的气音。
“你不喜欢他?”嬴寒山摸了摸袖子,想找帕子出来擦擦溅在地上的血,摸了半天想起来刚刚给陈恪了,就拽着地上的花叶擦擦。
“他方才有一刻,言语里对寒山有些不满。”苌濯回避掉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绕着弯给了答案。
“或许我本身就不好?”
苌濯垂眼摇头:“不是。他是觉得这人世间不好,与他所学不同。寒山让他见到所学的治世能在人间出现,故而他所念皆是寒山。若一时有何事发生,令他心念动摇,他就怪罪周遭的一切来。又因他倒还不是愚人,所以知道该怪罪的不是寒山,是动心起念的自身。”
嬴寒山支着头听苌濯说完,点点头,又摇摇头。
“寒山……点头何意,摇头何意?”
“点头是因为你说得可能也有道理,”她说,“太单纯的人信念崩塌是会发一会疯,不过你平时不这么刻薄地说人的……你不喜欢他?”
苌濯的眉头蹙起来,他有些心虚地转过脸去。
“摇头是因为……嗯,我没想到你说这么长。我以为你会塞给我一句‘寒山很好’的。”
摇头的是因为我觉得陈恪的想法和苌濯说的不太一样,嬴寒山想,但没必要说出来。
一朵花伸展着蓝色的藤蔓,牵住嬴寒山的指尾,她听到苌濯嗯了一声。
“……寒山很好。”
陈恪离开淡河的时候,天还没有全黑。嬴鸦鸦从军医那里听了一嘴他的情况,但没多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