峋阳王派出的这位骑兵将领极其有耐心地在弓箭射程之外列阵,向城上人展示他们喷吐着白沫的骏马和寒光闪闪的刀锋。
相距这样的距离,他们自然无法用刀刃的反光照亮城墙上守军的脸,可仅仅是这样站一站,就足够让人读出他们威胁性的暗示。
投降吧!或者我们将用它们把你们每一个人的头颅从脖颈上削下来,在这座小城前立起一座京观!
你们的城墙矮小脆弱,壕沟像是水洼一样浅,你们守城的不过是一群文官,裴纪堂在这里留下了粮草,却没有留下足以守城的兵力!
你们没有任何资本与这样雄壮的铁骑抗衡,所以,投降吧!
……投降吧?
当崔蕴灵盘膝坐在上首时,他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这个一张圆脸,嘴角总是像猫嘴一样弯弯地翘起来的青年人一言不发,沉默地注视着他的属官和幕僚们。
李彤德已经恢复了镇定,正在忧心忡忡地询问城防。他的二伯父一副酒没有醒的样子,半睁着眼睛不言不语地坐在一边。
而更多的人正在叽叽喳喳,讨论不休,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成为一道选择题:崔明府,我们是降还是逃?
这不怪他们,这不怪任何人,这城中能守的兵卒只有几百人,能被称之为将领的一个也没有。坐在上首的这位崔明府刚刚被提拔上来不久,没有任何军事上的建树。
谁知道那支骑兵是哪里来的,前方有裴刺史与嬴大将军构建的防线,除非这群人的马长了翅膀,否则他们不可能跨越这防线出现在这里。
但他们就是出现了,纠结这一切毫无意义。
大部分人主张弃城遁走,保持住这套班子的有生力量。反正现在青城才刚刚开始恢复,城内居民不多甚至不具备被抢劫或者屠城的价值。
现在他们逃走一则能够保全自身,二则也不算是背叛了刺史。
而剩下的一些则对前途更悲观些,也更清醒些,他们这样一群文官纵使策马狂奔,难道能跑得过那些兵强马壮的骑兵吗?纵使他们侥幸逃脱了,刚刚建立的粮道就此断绝,运送来的粮草尽数失却,他们哪一个能担起这样的责任?
投降吧,投降吧,他们只是文官,峋阳王没有必要杀死一群投降的文人啊。
坐在上首的崔蕴灵开口了,他用一种很平和,甚至带着点迷茫意味的语气问:“诸位之中,可有曾经仕于淡河者?”
“曾经峋阳王派兵攻打淡河时,淡河为何不降?”
座下众人静默了一瞬间,好像有一盆冷水从他们头顶浇下去。淡河第一次遭逢兵乱时甚至还不如青城,那时为何不降?
“淡河遭遇兵乱时,”有人顶着这一盆冷水开口了,“毕竟有嬴大将军坐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