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渐渐高了,一层雾一样的光罩着河岸,夜晚逐渐变得有些冷。
当苌濯走近时,嬴寒山的衣袍上已经沾满了薄薄的露珠。
她坐在一堆猎物的尸体之间,鲜血从它们的皮毛下渗出,好似她坐在一座赤黑色的莲台之上。她像是睡了,又像是没睡,直到他走近嬴寒山才慢慢抬起头来。
“地上脏,当心衣服。”她说,“出什么事了?”
苌濯没在意地上的血迹,绕过来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递给她一件外披。
“嬴小女郎说你夜半都没回来,想出来找你。”他说,“我替她出来了。”
嬴寒山笑了笑,权且接过衣服用来扑掉自己身上的露水,苌濯没问她身边这些横七竖八的野兽是怎么回事,也没对那头大得有些惊人的豹子发表看法。
他沉默地看着银光闪闪的淡河,然后转过头去看她。
看河,看她,看河,看她。
嬴寒山有些问询地回过他的目光,苌濯立刻把眼睛移开了。“抱歉,”他说,“我冒犯了。”
“没事,我只是想知道你在看什么?”
他慢慢地伸出手,在她身边展开手掌,从河面上吹来的雾气穿过苌濯的指缝,又随着他握拳而消失。
“那个时候,”他说,“我有些……”
苌濯摇摇头,好像在整饬自己的话,把那些残破的句子收拾起来。
“先父通玄,”他说,“我在很年幼时听过一些传闻,有人说他的祖父在多年前曾在山野里见过我阿父,那时他就是现在的样子。”
“我并不很信,拿去问他,他也说那是讹传。但他的确通晓延命养生的术法,也的确起卦可窥天机。但即使这样,阿父还是遇害了。”
他看着寒山:“先父是凡人里窥得天机的人,那再进一步,仙人也会陨灭吗?”
嬴寒山认真思考了一下怎么回答,她感觉自己不太有底气回答这个问题,一则她不是仙人是修士,还是个外道邪修,二则她严格意义上来讲连修士都不完全算,是个盛了芥末的绿茶牙膏。
“我不太清楚,”最后她说,“或许真正的仙人是不会死的。但如果说我这个程度……会死。”
苌濯慢慢点头。
寒山落下去的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他说。
在想什么?嬴寒山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有点蒙。苌濯却不继续说下去了,他低头,额前的发丝挡住脸,他伸手摸了摸豹子已经发冷的毛皮:“寒山打算用它做什么?”
“快入冬了,”嬴寒山说,“我打算找人给鸦鸦做件皮里子的衣服。但豹子毛太花了,鸦鸦喜不喜欢不好说。”
“剩下点边角料,我想拿去镶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