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人们进城那天,林孖不在。嬴寒山在城里转了两圈,才在杜泽营里找到他。
地上叠着两摞石砖,每摞大概三块高。林孖端端正正地跪在上面,像是个翻墙出去被自家亲爹抓住的毛头小子。
他身上披着件外披,没系前襟,那之下露出大半裹着包扎的胸膛。
一抬头看到嬴寒山他立刻一个激灵把衣服系好,自己也因为失去平衡从砖头上滚了下来。
“重跪,”在树荫下喝豆儿汤的杜泽说,“还是一个时辰。”
林孖嗷了一声,仰在石头上,又因为压到伤口而嗷地蹦起来:“救命!姨妈!”
“怎么了?”嬴寒山自主规制掉后两个字。
杜泽从树荫起来,递给她一碗豆儿汤,嬴寒山礼貌地沾沾嘴唇作罢。
“你看看他,”他说,“好小子,真英雄,命也不要了去抢那副将的脑袋,让枪扎了个窟窿。”
“阿兄身上不也有个窟窿?”
“两个时辰!”
“嗷!姨妈!”
最后林孖还是被他的好姨妈救走了,不为别的,只因为那群白门人没有看到他就像是脚长了根一样扎在地里,当林孖出现之后才骤然活跃起来。
男人们用方言吆吆喝喝,彼此拥抱,而那个短发的女人就靠在一边,反握着匕首削一根木头。
嬴寒山过去,她抬起头看她一眼,那一眼不能说多温和,但至少表达出了善意。
汪四十六个。她说,都在这里。一会去找林阿兄,让伊对里说说他们的名字。
嬴寒山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院子,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她刚刚点了一遍数,即使加上林孖,也只有四十一个人。
“都在这里了?”她问。
都在这里了,回阿妈那里的,也在这里了。那个女人说,她把手里的那节木头放下,上面已经依稀地刻出了几个木人的影子。
这次胜利是白门人的功劳,不论之前淡河人们怎么想他们,在今天他们都是这里的英雄。
庆功宴的晚上有人在营中点起了篝火,禁了几个月的酒也终于放开,淡河方言比白门方言稍微好懂一点,但混在一起还是让人有种如听仙乐我不行的感觉。
嬴寒山辟谷,庆功宴她只喝了两杯酒就帐里跑出来,结果一出来就被林孖和他扩大了的兄弟团抓住一人敬了一杯,那个短发女人也在这里。
“姨妈。”她跟着他们很干脆地叫她,然后又指指自己,“海石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