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濡湿的纸被递到大王子面前时,上面赫然写着,红莲在逃跑中,对腹中胎儿能否活下来存疑时,特地为孩子取的名字。
太一。
故事可以造假,往事可以拼凑,但是这个名字,放在若干年前,只有红莲自己知道。
这是她的遗书无疑了。
达旦可汗在说不出反驳的话,而大王子捏着那张纸,宛若捧着千斤重的大石。
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迟来母爱的重量了。
林妩心中叹气,佯作要拍拍他,实际攀着他的手臂,给他一点点支撑力。
否则,这个人说不定一转眼,就会倒在地上。
“她真的是爱你的。”林妩说:“但是,她可能……生病了。”
“怀有身孕的女子,身子不比平时,多思多虑,情绪波动大,尤其生完孩子后,往往会患上情绪疾病,变得脆弱、极端。”
“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有许多失职的地方,可是,至少,她是怀着爱意把你生下来的。”
“你不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你不是没有人爱。”
啊……
单手捂着眼睛的大王子,抬起了下巴。唯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在那么多人面前,可耻地流下泪水。
和他疯疯癫癫,残忍凶恶的言行举止不一样,其实,作为喀什王子,他的礼仪教养非常好。比如,他从来不说脏话。
可是现在,他真的也很想说一句:
他娘的,好烦啊。
为什么都二十七岁的大男子了,眼睛还酸酸的,像思念娘亲的三岁小儿那般想哭呢?
“你果然能当一个好母亲。”
他沙哑着嗓子说:
“但是,别把本王当儿子哄吧。”
“真那么想哄孩子的话,我可以让你生一堆。”
林妩:……
宁司寒:……
圣子:……
迟了一步刚露头的赵竞之:……
这招话题转移的效果不可以说是不好,问题就是太好了,一个男人萎了,三个男人蹦起来,怒火熊熊。
大王子差点被来自各个方向的武器攮死,圣子连比砖头还厚的经书都掏出来了。
砸也要把他砸死!
好在达旦可汗的最后时刻来得恰到好处,神附,要结束了。
最先感应道的,当然是大王子。
虽然他已经筋疲力尽,几乎丧失行动能力,但在最后关头,仇恨还是支撑着他,一个箭步冲到达旦可汗的面前。
就在戴隶那双眼睛失去光亮的前一刻,大王子将手,硬生生插进他的胸膛。
本该合上的双目,倏地又瞪大了。
“濒死感,很爽吧。”大王子翘起唇角,仿佛在讨论什么乐事。
“你知道吗。”
“我被吊在崖边,鹰啄悬在我胸口的生肉,坚硬的喙不慎扎进我的胸膛时,便是这种感觉。”
“比起疼痛,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恐惧。”
“你……”大王子凑近了,一手还插在戴隶的胸口,另一只手却不容反抗地按在他的颅顶,狠狠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两双极为相似的眸子,终于在这一刻对视。
“感受到了吗?”大王子问。
而后,在神识结束的前一瞬,猛地将抽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