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看了一圈, 赵炎打听了牙行的位置,寻了个牙郎问了问, 那牙郎非常上道, 见他们要开铁匠铺,说的铺面都在东行街上。
牙郎带着两人过去,那铺子坐落在东行街街头, 进去没多远就是, 门头大, 十分打眼。
“您要开铺子, 占个街头,客人走路不远,生意也好。”牙郎挑了钥匙打开铺子的木门,带着人往里走:“这件铺子宽敞,您摆三个锻炉都没有问题。”
青木儿进去一看,确实宽敞,比三凤镇那家铁匠铺要大一倍,只是他们现下用不到那么宽敞的地儿。
目前赵炎开铺子只有他一人打铁, 想要招个熟手的师傅不容易,带徒弟也得看眼缘习性,没必要整这么大的地方,铺子看着空荡荡,客人进来还以为这家师傅技术不好呢。
牙郎闻言,笑着说:“您想得周到,既如此,街市里边还有三间铺子,那三间小一些,二位可随我去看看。”
刚走到第二间铺子,还没进去看呢,赵炎便说要去下一间,青木儿和牙郎都愣了愣。
青木儿问道:“怎么不看这一间?”
“这间的隔壁是布行和香烛店,布匹黄纸香烛只要一点火星子就能燃起,开在这儿属实危险。”赵炎说:“辛苦牙郎去下一间看看。”
牙郎暗暗讶异了一下,他没想到有人开铺子能想那么仔细,大多找铺子只为一个生意红火,再者便是租金便宜,左邻右舍开什么铺子多是不管的。
不过打铁铺确实每日都有火星子溅出,一个不小心,一家铺子燃起,那便是整条街的铺子都得遭殃。
牙郎想了想剩下的三间铺子,便舍了隔壁卖烟花炮竹的一间,直接将人带到街市中间,这处的铺子周边挨得不算近,旁边是马车行,隔着五六家铺子就有煤炭木柴店,想进柴火也方便。
铺子外头有一处拐角,可摆摊子,里边不算很大,放两个锻炉正合适,墙上的木板没有卸,挂铁器农具都结实,顶上还通了大烟囱。
“原先这家铺子做的烤鸡烤鸭店,才弄了这烟囱。”牙郎说:“这铺子后边还带了个小院子,院子小是小了些,可灶房茅厕什么都有,方便得很。”
院子的确不大,野草从没铺整齐的石砖缝隙冒出,长得快到了膝盖。
一间住房,进去一看屋顶好几处漏着光。
牙郎接手了这铺子,还没怎么来打理过,见状讪笑一声:“旁边不远就有瓦匠铺,修这个也快,不花什么钱。”
赵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一贯的面无表情,牙郎在他脸上看不出端倪,转眼想看看一旁的小夫郎是什么神情。
一看小夫郎皱着眉,不甚满意的模样。
牙郎摸不准这两位的心思,心里不免打鼓,这铺子难租,好不容易有人来看,早知就提前修葺一下,也不至于这般尴尬。
青木儿看那漏的地方,刚好是摆床的地方,下雨天漏雨漏别的地儿拿个木桶接一接水都还能睡,漏到床上可不成。
而且这间住房小,摆一张床刚好够两个人睡,再放个木柜长桌,就只剩走路的地儿。
住房外头的屋檐下还搭了一张大床,顶上木头棚子遮盖,勉强睡两个人,旁边是木头棚子搭出来的灶房,茅厕在院子最角落,靠墙边有一排垒起的菜地。
“可有水井?”赵炎问。
自打冬天小夫郎的手生过冻疮,他就很很仔细打水这事儿,要是水井离得远,打水不便,洗衣做饭都麻烦。
“您啊,可算是问对了,先前您担心燃火,另一间铺子我不带您二位去,就是因为这儿虽然小了点儿,可自带一个水井,用水方便着呢。”
牙郎带着两人走到搭建的灶房旁边,掀开草席木架,底下就是一口水井。
“这木头棚子可能拆?”青木儿指的是住房外临时搭建的床铺。
“能!自然能!这铺子上一回租的一家五口人,里头住不开,便搭了这棚子。”牙郎说。
青木儿点了点头,转头一看院子后边还有一道木门,木门一开,是一条窄巷子,巷子里头好几个妇人夫郎坐在屋檐下缝补聊天。
几个妇人夫郎见这道门开了,纷纷转头看过去,不等那牙郎把门关上,一位妇人高声说:“哎哟,这间铺子终于有人看了啊!”
青木儿闻言顿了一下,疑惑地看过去,另一位夫郎说:“哟!还是个小哥儿呢。”
“小哥儿啊,夜里可得当心点儿,要我说,换一间铺子租更好。”妇人扬声道。
“都胡说什么呢!”牙郎胡乱挥了挥手,关上门转身,一看两人皱着眉看他,尴尬地笑了笑:“别听他们瞎说。”
“这铺子怎么回事儿?你若不如实说,我们便换一位牙郎去看。”赵炎沉声道。
“倒也没那么邪乎,就是卖烤鸡烤鸭店那一家的相公……欠了点儿钱,本想典当了他婆娘,可赌坊想要他那姑娘小哥儿,一来二去也不知怎的被活活打死了……这死了人,外头就瞎传什么鬼啊邪啊。”
牙郎小心看了他们一眼,说:“不过您二位别担心,那一家子搬走第二日,屋主便请了大师过来驱邪驱了半个月,现下都好了,不晦气!”
青木儿是亲历过谣言传得有多邪乎的人,对这种鬼啊神啊,倒是没那么害怕,不过死过人,的确很晦气。
开铺子就想要个好兆头,别等铺子没开起,就被晦气给挡了。
他看了赵炎一眼,赵炎脸上没任何表情,旁的人看不出端倪,可他对赵炎再了解不过,光是那眉头一提,他就知赵炎心中所想。
赵炎和小夫郎对视一眼,转过头问牙郎:“这处铺子,多少钱一年?”
“我瞧您二位真心想租,便说个实价,一年十两。”牙郎压低声音道:“屋主也是没法子了,往年都是十八两一年呢。”
十两确实低,按理说这条街市如此热闹,最少也得十五两一年,也就是死过人,才被迫压了价。
牙郎见他们犹豫,心里也着急,这屋子再租不出去,就得烂在手里,屋主愁得天天上门唉声叹气,他们掌柜的天天催,可这死过人的铺子,哪个敢租?
好不容易来了个问价的,他想了想一咬牙,说:“您二位要是租五年,还能再少三两,这屋顶修缮院子除草拆木头棚子,我们牙行包了,如何?”
赵炎沉吟片刻,“成,就这间。”
他一打铁铺子,全是明火,鬼邪最怕的就是火,这点子晦气他没放在眼里。
再说了,以前村里头年年过冬都死人,那屋子一空就有人住进去,也就是县里头有钱的人多一些,有得选自然不愿选死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