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写婚书?那这婚书不会也是假的吧?”
“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
“是。”周竹接着说:“大家伙儿都知道,阿炎的婚事,是他爷奶塞过来的,他们着急换婚,催着我们办宴席,这婚书一直没换过,不然你们可看看婚书上的名字,写的可是赵炎。”
何清一愣,连忙打开婚书,可他不认字,他看了半天没看懂,婚书拿倒了他都不知道。
众人里识字的人拿过他手里的婚书一看,上面写着的,竟是赵玉才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真的是赵玉才的名字,那这真夫郎,也不是真的啊?”
“我都听乱了,这到底谁是谁的夫郎啊?”
“我也乱了,容我想想……”
“不可能!”何清一把抢回婚书:“胡说!你们欺负我不识字,诓骗我!你们都是一个村的,合起来骗我!是不是怕这等丑事传出去——”
“我们是一个村的没错,但你不认,你也可将你村里人找来对峙。”
“是啊,不然叫你爹娘来,说起来,如此大的事情,你为何不找你爹娘一块儿过来?”
“怕是不敢吧?逃了婚,又想回来,怕是他爹娘脸上无光,都不愿意认他,又怎会帮他说话?”
“你们……”何清气得一个倒仰,差点昏厥过去,旁的人见他站不住,扶了他一下,被他一把甩开了。
扶他的人撇了撇嘴,好心当作驴肝肺,拍拍手离他远远的。
“你该拿着婚书找老赵家去说理。”周竹说:“那日来我家吃席的人都知道,阿炎拜堂成亲的人是谁,拜了天地拜了父母敬了茶,礼成了才算亲成了。”
“若拜堂的人是你,我们自然认,可你逃了婚再想回来,没有这样的好事,我赵家,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夫郎!”
何清登时怕了,他一心想留在赵家哪里敢和赵家作对,若是他留不下来,他真就没了去处,货郎那儿他回去也是要挨打,但要他和赵玉才成亲,他更是不愿。
这黑心的狗东西,方才听他污秽的言语,便知这狗玩意儿是个爱逛勾栏院的主儿,哪里有读书郎的样儿?
他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这一瞬间,他不知该恨谁。
“乖孙儿啊——”
一声哭嚎从人群后方传来,原来是老赵家的人知道了赵玉才挨打的事,连忙跑来看。
周大夫比老赵家的人来先一步,已看过赵玉才的伤势。
卸掉的下巴还能掰回去,拿笔的手是救不回来了,怕是以后科举无望了。
陈阿珍刚来看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赵玉才,登时往后一倒,赵永吉被她胖胖的身躯一压,跟着倒在地上,一把老骨头哪里受得住,只听一声咔擦,赵永吉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死老太婆滚开!”
陈阿珍眼里哪还有这老头子,连滚带爬去看她的乖孙。
“周老头啊,我孙子怎么样了?”
周大夫把话一讲,陈阿珍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了。
后头赶来的孙玉梅和赵大伯看到,不知赵玉才这混账东西怎么又惹了赵炎那鬼罗刹,顿时头都大了。
再听周大夫说赵玉才的手不能再去考科举,当下管都不想管,然而村里人都看着,他们总不能真不管,废物要拖回去,两老不死的也得拖回去。
他们看赵玉才伤重,想找赵家要点银子,抬起头看了一眼煞神,哪里还敢问银子,怕是刚开口,他们也得跟着倒在这儿。
“哎哟这乱的,赵大伯你赶紧带着家里人回去吧。”
“对了,还有你侄夫郎也一块儿带回去,正好过年成个亲,喜上加囍啊!”
“办酒的时候别忘了喊村里人去吃席啊!”
孙玉梅僵着脸暗自思忖:“没脸没皮的玩意儿就知道去别家吃喝!”
但这话她不敢说,光是靠她和赵大伯扛不了那么多人回去,还得让村里人搭把手,最后连着犯了癔症的何清也用扁担架回去了。
围在赵家小院的人渐渐散去,转眼间,只剩赵家人。
赵有德和周竹看着青木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点什么,他们心里也乱得很,原本这门亲事对大儿子就有愧,现下夫郎还是假的。
他们活了几十年都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叫他们立即接受有些难,可让他们狠心苛责,也一样做不到。
青木儿听到爹爹阿爹的叹气,喉头一哽,即将脱口的呜咽被他咬牙吞了回去。
是他对不住赵家,他有什么资格哭。
“对不起……”
他不敢祈求他们的原谅,只能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这一声声的,听得周竹心肝都疼了,就算是假夫郎,那也是和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喊了这么多声爹爹阿爹的。
而且他平日里做活勤快,就算吃了苦也不曾抱怨过任何,出去也知道维护自家人,这样好的儿夫郎他们哪里忍心责骂?
周竹揩去眼角的泪,温声道:“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你俩好好地过日子,别管那些真啊假的,最重要的是把日子过好了。”
“你阿爹说得对。”赵有德说:“阿炎啊,快带清——”他也不知道儿夫郎真名是什么,便说:“快带他去洗洗脸,吃饭。”
赵炎点了点头,刚想扶着青木儿去打水洗脸,却被他拂开了,不等他问,只见青木儿忽地跪下,泣不成声。
“对不起,他们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从勾栏院逃出来的……小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