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看,夕阳下青瓦木楼错落有致地铺展在山坡上。
他穿过熙攘的街市,来到镇子西头一处僻静的巷子,两侧院墙低矮,爬满了忍冬藤,几枝桃花探出墙外,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娇艳。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和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正在巷子里玩。
见了陆北顾,小女孩顿时飞奔而出,像只欢快的小鹿般撞进他怀里。
“小叔叔!”
陆北顾下意识地接住她,甚至习惯性地把她举起来转了个圈,一阵亲切感油然而生。
......这是他的侄女,陆语迟。
“哎呀!”
跟在陆语迟屁股后面的陆言蹊也张着小手向他走来,但是年纪太小走路没平衡感,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巷子地面的小坑里。
陆北顾把他抓起来,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鼻涕。
在前身的记忆里,小时候他们家是住在开封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搬回了老家。
家里兄弟姐妹一共三人,只有姐姐陆南枝成婚留在了开封,目前已是多年未曾联系。
而爹娘亡故的很早,所以他从懂事开始,就是被长兄和嫂嫂照料的,几年前长兄染了疾不幸离世,家里就只剩下了嫂嫂裴妍独自支撑。
宗族里人情冷漠的很,所以这些年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一家人虽然很贫穷,却并没有太多的不快乐。
这时候墙头上又“嗖”地跳下来一只白色的狸花猫,给了陆北顾一拳权当打招呼以后,就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消失不见了。
“豆腐!”
陆语迟嗔怪地喊了一句。
随后,陆北顾牵着小侄女、小侄子往巷子最深处走去,到了门口正要推门而入,忽听得院内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他脚步一顿,停在半开的院门前。
“裴娘子,不是我说你。”一个粗粝的女声透过门缝传来,“你家小叔子读了这些年书,可曾读出个名堂?县学里年年垫底,还不如早些回来帮衬家里。”
陆北顾推门的手悬在半空,陆语迟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地闭紧了嘴巴。
“王婶说笑了。”嫂嫂裴妍的声音温婉却坚定,“北顾勤勉用功,总会有出息的。”
“勤勉?”那王婶嗤笑一声,“勤勉若是有用,个个都高中状元哩!你也是傻,不为自个考虑,还不为儿女考虑?言蹊还小,语迟可都七岁了,再过几年就该议亲。”
王婶的声音愈发刺耳:“你一个寡妇带着双儿女,辛苦刺绣一年才赚几个铁钱?都要供个不成器的读书人,将来拿什么给语迟置办嫁妆?”
院中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想必是嫂嫂裴妍在揉弄裙摆......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过了会儿,裴妍开口说话了。
“王婶好意心领了,北顾既选了读书这条路,我这个做嫂嫂的,不管支撑不支撑得起,都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呀!”王婶恨铁不成钢地叹气,“迟早要被这书呆子拖累死!语迟多好的丫头,若是......”
“吱呀——”
陆北顾推开了门。
院内的王婶手里还攥着些从串钱线上抠出来的铁钱,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娘亲。”小侄女从陆北顾身旁溜走,扑到裴妍的大腿旁。
裴妍一袭素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