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顾换好干爽的衣衫出来时,准备放寒食节假期的学生也三五成群地正在离开县学。
有人心情愉悦,有人垂头丧气,有人强作镇定,更多人则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陆北顾。
逆着人群,陆北顾并没有往前走,而是侧过身让开路,站在廊下静静等待。
“恭喜陆兄!你的策论得了甲中!”
“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说这话的是方才搀扶他的两名士子,他们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与敬畏之色。
“卢兄、张兄。”
陆北顾郑重行礼:“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我辈读书人理当如此。”名叫卢广宇的士子说道,“只是陆兄藏得真深......我们都看走眼了。”
陆北顾没有过多解释。
一方面来讲,前身确实是个才学平庸之人,他作为现代顶级文科学霸,二者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另一方面来讲,如果县学的同学们觉得他之前是在藏拙,这对于他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这时候,县学里的小吏走了过来。
“令君命我带你过去。”
陆北顾心下了然,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考场人多嘴杂,有些话不好深说。
而他写的那篇《御夏策》放在此时的大宋,无异于一篇超越时代的战略分析报告,足以引起这位曾在西北前线任职的知县重视。
暂时告别两人,穿过县学曲折的回廊,陆北顾被带到了一间僻静的厢房,随后小吏就关上了门。
房间不大,但布置雅致,窗边一张矮几上摆着茶具。
李磐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手里捧着陆北顾策论的誊写版。
宋代社会随着市民阶层的崛起,椅子开始全面流行,直接导致了跽坐文化的消失,即便是在士大夫群体中,也很少有人会选择代表着“魏晋风流”的跽坐了,更多地是随意且舒适地盘腿而坐。
“拜见令君。”
“坐。”李磐头也不抬地说道。
陆北顾恭敬行礼后盘腿坐下,他注意到李磐换下了官服,穿着一身靛青色的便装,看起来更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农了。
“你这篇策论。”李磐终于放下纸张,锐利的目光直视陆北顾,“不是寻常人能写出来的。”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学生只是平日喜读兵书,偶有所得罢了。”陆北顾平静地回答。
言下之意,自然是这次算半押题,有些侥幸成分在里面,这也侧面解释了,为什么之前的策论成绩很差。
当然,这个理由是否说得通,其实并不重要。
李磐点了点头,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
对于李磐来说,陆北顾不论是此前藏拙亦或是这时故意投他所好,其实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如果陆北顾能把这篇《御夏策》里的未尽之意阐述出来,甚至具有实际可操作性,那么对于李磐的仕途,其实是有所臂助的。
因为李磐很清楚,在如今的四川,有一位大人物,对这方面的东西可是很感兴趣的......
他慢悠悠地提起水壶,将沸水注入茶盏中不断点茶,随后用茶筅随意搅了搅,手法很粗糙。
做完这些,他将矮几上放着的一张纸递了过来。
“遇见合心意的文章,你我也算颇为投缘,这个便送你当见面礼吧。”
陆北顾接过只看了一眼,顿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