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安道吁了一口气,被狄进亲自送了出去,公孙策却不走,仔细打量过来:“仕林,你很有把握么?”
狄进道:“就目前而言,还不知凶手是谁,谈何把握?”
公孙策不禁愈发奇怪:“既如此,我都急死了,你怎的反倒半点不急?”
狄进笑笑:“急有用么?既然没用,我只能劝自己,我知道你很急,但请先别急。”
“我知道你很急,但请先别急……”
公孙策低语重复了一遍:“此言听上去直白,却颇有机锋,大妙!大妙!以后我劝说那些急躁无能的查案者时,也要加上这么一句话!”
狄进:“……”
话到你嘴里,怎的讽刺意味就拉满了呢?
当然玩笑之后,公孙策也正色道:“仕林,此案非同小可,如今国子监已有议论,说伱不务正业,欲以话本传奇卖弄才能,结果自食恶果,卷入了太后子侄的遇害者中!简直可恨,你于家中一心苦读,连文会诗会都不参与,到了他们嘴里,却变得如此不堪!”
说到最后,他愈发愤怒,狄进倒不在意,文人相轻,自古如此,何况这个年代娱乐缺乏,八卦在一定范围内其实更具备传播热度,只是有些奇怪:“刘从广的案子传得这般广了么?国子监这么快就知晓了?”
“这就不知了,按理开封府衙封锁消息,寻常人根本不知……”公孙策目光凝重起来:“莫非是故意污你文名?不行!我一定要为你澄清!”
狄进正色道:“明远,你若要帮我,就先暂时置身事外,忽略那边的说三道四!”
如果没有狄湘灵的话,公孙策确实是破案的好帮手,但他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其实是很容易遭人算计的,狄进也不太希望他过于深入此案中。
况且国子监那边,绝不仅限于查案。
专门打击他这个刚刚冒出些名声的并州士子,显然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可如果是太后刘娥与群臣的又一次争斗,那某些舆论风潮,就很有必要了。
如今在国子监中煽风点火的,有可能是偏向太后阵营的官员之子,也可能直接是皇城司的安排,许多士子本就有些不满他这位河东士子,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放大……
因此就现阶段而言,去国子监逆转风评显然不是理智之举,唯有速速解决案子,才是最好的回应。
“那我便再去查访线索,你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公孙策闻言拱了拱手,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而离开院门,又转身看向那道立于阶上目送自己的身影,又高声道:“有你和包黑子这样能够比个高下的对手,才是人生一大快事,狄仕林,你可千万别栽在这个跟头上啊!”
第一百零一章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夜深人静。
月黑风高。
狄湘灵在树梢上,看着两队护卫,在刘府外交叉巡逻:“宫里的禁军……皇城司么?”
白天来的时候,府内都没有这些护卫,到了夜间,反倒突然增加了,还这般精锐,是人都知道不对劲。
如果这些人是皇城司派来的,或许明面上打着保护太后其他家人的借口,但暗地里就能相当程度的干扰破案。
但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狄湘灵冷冷一笑,身形如电,倏然间翻入府内,落地悄无声息,几个起落就穿过花园,抵达后院。
到了刘府内部,皇城司也不可能派人在里面一间间的盯住,主要还是在外围盯着,防止有人偷偷过来查看现场,亦或是万一发现了什么关键证据,能够第一时间截下。
如果在并州,这些人统统都要放倒,现在狄湘灵给京师一个面子,只是偷偷进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到了后院,狄湘灵却没有继续往内宅方向去,而是在柴房处搜寻起来。
不多时,她就找到了目标,正是之前被老二刘从义下令关起来的胡娘子。
当时刘从义命令仆婢轮流守夜,在外看好,但事实却是一个都没有,不知都去什么地方睡觉了,显然心底里根本不怕这位二郎。
狄湘灵轻轻开了一条缝隙,看了进去,就见灰头土脸的胡娘子被捆在一根梁柱上,这么晚了,她居然还没睡,微微垂着头,眼睛睁开,没了往日娇媚的模样,眉宇间带着沉思。
狄湘灵眼珠转了转,并不入内,直接在门上轻轻敲了敲:“咚!咚!”
胡娘子猛地抬起头,看向外面,只停留了一霎那,就判断来者肯定不是看守的仆妇,然后道:“奴家有钱财,你救奴家出去,钱都予你!”
狄湘灵压低声音,闷声闷气地道:“多少?”
胡娘子道:“横街的一家药铺如何?你若直接转让,哪怕仓促些,也至少可换得八千贯钱!”
狄湘灵再问:“谁的铺子?”
胡娘子道:“自是五郎的,他亡故之前,早已偷偷转让了好几家日进斗金的铺子到奴家名下,这横街的药铺就是其一,你只要救奴家出去,奴家定予你,一辈子也不愁了,而你告诉旁人,顶多得到几贯赏钱!”
“这是把我当府上下人了……”
狄湘灵暗暗点头,听这语气,倒是不像骗人,有鉴于刘从广生前对这小妾的宠爱,暗中还有那么多套房产,还真的有可能把几家铺子交予她,便故意顺着话说下去:“伱便是给了我,刘府追回来,我又该怎么办?”
胡娘子道:“你不用担心,大郎和二郎根本不知那铺子是刘家的,你以东家之名转让了出去,自然也不会被追究。”
狄湘灵奇道:“怎会不知?”
胡娘子道:“这些产业都是太尉留下的,三個儿子中,大郎性喜渔色,常年进出小甜水巷,为见那名妓一面,不惜挥金如土,二郎嗜赌如命,不知被多少赌坊催逼过,但依旧管不住手,挥霍无度,唯有我夫郎最是持家,太尉便将家中产业都交予他保管,其中具体多少铺子多少进账,大郎和二郎也是不知……”
刘从广这个草包居然成了最是持家的人,狄湘灵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但转念一想:“那秦氏也不知?”
胡娘子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不知!不知!”
这就是说谎了,狄湘灵冷笑道:“秦氏乃大妇,儿女都十岁多了,会不知刘从广的产业?你想我救你出去,还敢欺瞒?”
如此称呼一出,就打破了下人的身份,果然胡娘子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狄湘灵却是故意为之:“你不用知道我是谁,而是该庆幸,相比起府中的下人,我更有能力带人出去!但你若想骗我,我中途就把你勒死,刘府肯定不会声张,草草把尸体一裹,丢入乱坟岗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