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下脚步,仔细聆听着琴声,是《琴师》的曲调,而且为d小调,是高渐离的演奏习惯。瑾娘觉得头晕目圆,双脚哆嗦,几乎站也站不住了。高渐离,这是高渐离的筑声。瑾娘转过身,朝着筑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走着。筑音本来就离她不远,她走了几步后就定下脚步,往下宫墙。
秦时的宫墙都是土一层层夯出来的,约莫两米来高,外面涂了浆,十分朴素,琴声与她只隔了这样一堵墙,她伸手抚在墙上,又仰头看了看,墙太高,她爬不上去。琴声断续,就像是敲打在她的心上一样。就算墙外的人不是高渐离,《琴师》的曲调却实实在在响起在秦宫的墙外。
瑾娘在附近墙上摸索了好一阵子,都没有找到能攀墙上去的落脚处,附近甚至连个梯子都没有,也没有高一些的楼。瑾娘想要喊话过去,又怕惊扰到甘泉宫中值守的人。因为过来得焦急,她也没有带上筑,此刻居然只能干着急。
她在身上摸了摸,竟然摸到了那枚埙。许多年前,其实也只有三年而已,可是这三年来,瑾娘却感觉,漫长得无以复加。就连这个高渐离曾经买给她的埙,都像是文物一般,一直都在她衣袖里挂着,沾了她的体温,就像牵住对高渐离的念想。
也许这个人不是高渐离,胡亥不会胆大包天到让一个已经死去的刺客在皇宫外击筑,这不是找事么。
也许这个人就是高渐离,不然他也无法奏出《琴师》的曲调。不管他是谁,对于瑾娘而言,都无所谓了,她只当他是高渐离。就算见不到他的人,看不到他一眼,但是能够隔一堵宫墙而挨着他,那她也就满足了。
瑾娘举起埙,放在嘴边吹响,埙声伴随着筑声,在冬天寒冷的空气里,上下颤抖,有如呜咽,顺着风传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墙那边,筑声稍微停滞了一下,很快又响了起来,这回按着她埙声的节拍,一声一停,有如长歌当哭。瑾娘和高渐离都是搞音乐的,他们可以用音乐交流,不论隔了多远,隔了怎样厚的一堵咸阳宫宫墙,隔了两千年,她依然能听得懂对方的琴声,肝肠寸断。
说来也奇怪,本来还是晴天,过了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也瞧不见太阳,头顶是铅灰色的云,压在咸阳宫上。风也大了起来,直顺着袖子往里面灌。筑声停下来了,瑾娘贴近宫墙又细听一会儿,只有风贴着地面刮过的声音,再什么都听不到了,好像方才连
瑾娘从甘泉宫返回时,却碰见了赵高正站在主殿阶前,倒把她吓了一跳。赵高穿了身白衣,站在台阶上,仰脸看着天,叹道:“怕是乌云蔽日,又要下雪了。”他侧头瞥了瑾娘一眼,立刻堆积出满面的笑容,只是眼中一片冰冷,让瑾娘看不懂赵高这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姑娘去哪里了?你不知道,陛下正遣人寻你呢!”
瑾娘颔首:“大人勿怪,我去取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