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盛葳托腮望着窗外掠过的树林,面前是素描本,上面有她画到一半的枯树。
在朦胧的玻璃倒影里,她看见坐在对面无邪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的目光像只小心翼翼的蝴蝶,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慌忙飞走。
张启灵依旧在铺位上假寐,陈皮阿四很少待在这里,空气中混着几声胖子搓牌的吆喝,车上待得太无聊,几个人玩起了牌。
“微微,吃糖么?”无邪突然递来块大白兔,眨了眨眼道,“王盟塞我包里的。”
其实是他特地买的,因为在之前几次的相处中他已经逐渐发现了,她喜欢吃甜的。
“你真的是我三叔请来的?”无邪压低声音,“可是他怎么可能见过你……”
盛葳把糖塞进嘴里,看无邪蹙眉的样子,像以前路边看到的小土狗,她没提那天下午四合院里的谈话,开口道:
“我不认识他,我和张启灵一起来的,所以顺道吧,正好我也想要去趟长白山。”
她并不知道无邪的真三叔到底在哪,也不知道那个扮演着吴三省的人是谁。
虽然她不对他叔叔感兴趣,但她能感受到,那个人对无邪也同样保护,所以在还没弄清楚之前,她还是决定不告诉无邪好了。
铅笔重新动起来,沙沙声止住了无邪欲言又止的神情,她能感觉到对面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发梢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炽热。
旁边突然爆发出胖子的笑声,接着是潘子懊恼的一声嘟囔,看来是牌又输了。
此刻盛葳不用抬头也知道,潘子肯定又在偷瞄这边,这两天他总用那种长辈看小辈的慈爱眼神,在她和无邪之间来回扫视。
盛葳只当做没发现,她不懂得揣测他人目光的重量,而且潘子应该也是无恶意的。
潘子甩出两张K,余光瞥见无邪眼睛都快粘在盛葳身上,“小三爷该你出牌了。”
他忽然想起上月跟三爷蹲在铺子门口抽烟,三爷一脸地语重心长跟他感叹:
“傻小子总算开窍了,现在盯着手机能乐半小时,要是有人真能治治他,倒省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操心。”
当时自己怎么回的来着?好像是“那敢情好”,还傻乐着接茬说要不要准备什么见面礼,三爷却把烟头碾在地上不说话。
潘子也是忽然才想起小三爷居然都这么大了,他也算是看着小三爷长大的吧……
可现在,他看着自家小三爷,顺便打量安静画画的姑娘,潘子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他也是第一次见这姑娘,漂亮文静,不爱说话,但是会礼貌得让他心里发慌。
捏铅笔的手指葱管似的细白,细皮嫩肉,眼神也干净,哪像道上混的?倒像是逃课出来的学生,和他们这行当格格不入……
三爷电话里说带她有用,但没讲清怎么个用法,总不至于让她在墓道画壁画吧?
盛葳恰巧抬头找橡皮,撞上潘子探究的目光也不恼,看了眼又收回继续画枯树。
她手腕悬空,垂眸凝眉的弧度让他无端想起三爷书房里那尊白玉观音,慈眉善目。
凌晨,火车节奏渐缓,盛葳放下笔,她想起黑瞎子临别时往她包里塞的些许武器和几个暖手宝,还有那句含糊的话:
“有些答案,找到比找不到更可怕。”
“下一站到站的是山海关。”列车员站在车厢门口喊着,“要下车的准备好啊。”
陈皮阿四刚好走进来,还算清明的瞳孔在盛葳脸上停了两秒,又瞬间移开,几人开始收拾各自的东西准备下车转车。
结果万万没想到出了变故。
几人顺着乌泱泱的人流挤进候车室,正赶上春运,大厅全身扛着编织袋的人们。
更糟的是,候车室里有警察在查身份证。潘子反应快,一把拽住无邪就想溜,两人无比意外地发现,送他们来的楚光头已经被条子抓着,手上连铐子都戴上了。
那家伙眼睛贼尖,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无邪,立马就把他们给卖了,无邪一边跑一边心中爆粗口,合着他看起来好欺负?!
“操他娘的!”潘子拽着无邪往轨道方向窜。胖子在人群里被人踩了脚在破骂,陈皮阿四一大把年纪,倒走得比小伙还利索。
盛葳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因为个子丢在人群里容易看不见,张启灵单手拎着她书包带无比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里。
五人碰头时,胖子脚都被踩麻了,气愤道:“出师不利,这孙子真他娘靠不住!”